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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裝婦人畏懼至極,一咬牙,瞬間爆發出搬山倒海一般的磅礴氣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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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棧道之上,出現了一頭大如山頭的八尾巨狐,通體雪白,攀附在峭壁之上,瘋狂向山頂攀援而去,試圖遠離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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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無動於衷,輕輕喊出一個名字,“青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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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然一聲,一團鮮血如暴雨灑落山崖,竟是一根狐狸尾巴當場爆炸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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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鵝毛大雪被鮮血浸染,男人所立棧道附近的這一片天地,變成了一場詭譎恐怖的猩紅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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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傳世間曾經有無數妖物作祟各座天下,亂象紛紛,凡人皆不知姓名,束手無策,哀鴻遍野,後世有道德聖人鑄大鼎銘刻萬妖姓名、記載其淵源來曆,之後命人仿造千餘座大鼎,放於各洲各座大山之巔,以供山下之人記誦,凡俗夫子不惜涉險登山,經此曆練,是為山上修士之發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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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大山大多成為後世的各國五嶽,享受無數君主凡俗的頂禮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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峭壁上的那頭龐然大物,如一顆彗星墜入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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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而易見,不僅僅是斷掉一尾、修為重創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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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妖物的先天暴戾性情,瀕死或是重傷之際,爆發出來的凶性,往往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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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玄機,隻在直呼其名的“青嬰”這個稱呼上,以及是誰來報出這個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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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摔在山崖底部的狐妖,濺起了無數雪花碎屑,它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大口大口呼出的血腥霧氣,使得四周積雪融化一空,顯露出一大塊好似傷疤的泥濘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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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知何時站在狐妖跟前,提著朱紅酒葫蘆喝了口酒,他與那頭蜷縮在一起的巨大狐妖相比,無異於一粒螞蟻站在人類麵前,無比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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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新修煉出第八根尾巴之前,就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有些事情,暫時不是你能夠摻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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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緩緩說道:“如果不是念在當初那點香火情,你已經死了。既然現在還活著,就好好珍惜。走吧,繼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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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揮袖,撤去隱秘的天地禁製,將隨手切割出來的小天地返還給大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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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狐逐漸變回人形,掙紮著起身,踉踉蹌蹌地跟在男人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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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裝婦人神色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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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尾之差,天壤之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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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足夠讓它傲視同類,如今已是泯然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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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它卻沒有半點複仇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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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土生土長於這座天下的它們而言,白老爺的喜怒,就是天威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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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洞內,青衣小童擦著額頭汗水,心有餘悸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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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裙女童懵懂無知,“那位前輩夫人很厲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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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跳腳罵道:“傻妞真是傻妞,最少九境的狐妖不可怕,還有什麼才算可怕?再說了一個侍女就如此厲害,給狐妖當老爺的男人不是更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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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裙女童弱弱道:“我們家老爺就沒我們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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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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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眼睛一亮,“唉?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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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哈哈大笑,然後咳嗽幾聲,悻悻然道:“失態了,失態了,讓老爺見笑啊,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嘛,這點瑕疵,就讓它隨風而逝吧,忘掉都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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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繼續看書,隻是靜不下心來,隻好收起那本儒教典籍,想了想後,找出年輕陸姓道長的那幾張藥方,全是方方正正規規矩矩的小楷寫就,然後拎了根細一點的樹枝,在崖洞門口的積雪地麵,蹲著臨摹寫字,為了不讓藥方被雪花沾濕,得小心翼翼護著,隻能看一個字寫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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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丟了麵子的青衣小童嚷著睡覺睡覺,粉裙女童則繞過陳平安,繼續將那個雪人打造得儘善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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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張藥方的末尾,陸姓道長當時從袖中還掏出了一枚青玉印章,往紙上蓋下,所以是朱紅印文的四個字,“陸沉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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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練字,陳平安從頭到尾臨摹了一遍,連最後四個印文都沒有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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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崖洞這邊的陳平安,一絲不苟地用樹枝寫出“陸沉”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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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十分遙遠的山崖底部,身後跟著宮裝婦人的男人,猛然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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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陳平安最後寫完“敕令”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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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之間,仿佛天地翻覆顛倒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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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依舊紋絲不動,神色凝重。但那宮裝婦人已是驚駭失色,幾乎要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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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惴惴不安,一種近乎本能油然而生的恐懼滲透全身,下意識靠近男人,輕聲呼喊道:“白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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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收回視線,向前行去,“沒事了,無非是井水不犯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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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小小井水,誰是浩蕩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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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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