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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要表揚一下大家,劍來這本書的訂閱很奇怪,高定21500,均訂20000,但是24小時訂閱是20500。感謝你們對劍來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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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已經暈頭轉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倒懸山什麼方位,四處並無大樹高枝,可以讓他居高眺望,街上隻有宅門和高牆,陳平安哪裡敢隨便去人家牆頭站著,可大清早的,行人稀疏,知曉東寶瓶洲雅言的更是一個也無,若是平時,想到自己一夜未歸,鸛雀客棧的金粟一定會著急,說不定還會驚動正在捉放渡卸貨的桂花島,陳平安難免會有些焦慮,可是今天散步在冷清的街道上,陳平安其實覺得就這麼慢慢走著,隨緣,能看到什麼景色就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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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哪能什麼都不麻煩彆人,偶爾有個一兩次,不用太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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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走著走著,陳平安就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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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站在街道那一頭,緩緩走向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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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襲墨綠色長袍,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跟他當初在驪珠洞天給她買的新衣服,很像,穿在她身上,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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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小跑向前,來到寧姚身前,脫口而出道:“這麼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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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扯了扯嘴角,然後板著臉,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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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輕聲道:“本來想著這兩天逛完倒懸山,多看一些鋪子,才最後決定要不要去靈芝齋買下幾樣東西,到時候就連同阮師傅鑄造的那把劍一起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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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沒好氣道:“靈芝齋能有什麼好東西,最多也就那把如意靈芝,和一隻養劍葫,還湊合,可我又用不著,再說了靈芝齋不會賣,你也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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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哦了一聲,撓撓頭,有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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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猶豫了一下,仍是拗著自己的心性,破天荒多說了一句,像是在解釋,“沒其它意思,你彆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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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道:“不會多想。我現在腦子裡一團漿糊,想什麼都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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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問道:“見著我,頭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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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趕緊道:“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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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問道:“你住哪裡?就這麼瞎逛蕩,怎麼,想著路見不平,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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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歎氣道:“昨夜喝了黃粱福地的忘憂酒,結果一出鋪子,就不知道怎麼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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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隨意走在街上,寧姚問:“你怎麼喝得起忘憂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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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壓低嗓音道:“有一對夫婦請我喝的,有點奇怪,我剛才給人抓去了劍氣長城,明明在城頭上看到了他們倆,可是昨夜他們卻說第一次逛敬劍閣,但是說起好些前輩劍仙,如數家珍,難道倒懸山的人,去劍氣長城很容易,反過來,就很難?不過這件事奇怪歸奇怪,我還是想得那對夫婦是好人,請我喝酒,是好事,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回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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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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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在一條幽靜巷弄,兩側高牆爬滿了藤蘿,寧姚一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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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問道:“寧姑娘,當時你走得急,我都忘了問你,你是不是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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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乾脆利落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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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停下腳步,下意識去抓酒葫蘆,但是很快鬆開手,直直望向寧姚,“寧姑娘,那你喜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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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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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學她當年在泥瓶巷祖宅的動作,伸出兩根手指,隻露出些許間隙,“這麼點喜歡,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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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你為什麼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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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轉過頭去,摘下養劍葫,快速喝了一口酒,抹了抹嘴角,這才笑容燦爛道:“這可就有的說了,我慢慢說給你聽,不管如何,寧姑娘,你一定要聽我說完,哪怕再生氣也不要打斷我,我怕一個打斷,我這輩子就再也不敢說了。寧姑娘,你長得真好看,我在遇到你之前,在驪珠洞天就沒有看到比你更好看的人,後來在泥瓶巷養傷,還沒嫌棄我家破。你還教了我認字,是因為你幫我解釋了撼山拳譜,我才開始練拳,才能一直走到今天,走到這倒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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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廊橋那邊,你借給我了壓裙刀,然後我們並肩作戰,一起揍了那頭正陽山搬山猿,我們都差點死了,但是我們最後都沒有死,多好。在神仙墳,我還差點打死那個馬苦玄。我們一起去了西邊大山,去幫忙婆娑洲的陳氏女子找那棵楷樹。後來你有一次生氣,不要我幫忙,一定要自己煎藥,糊焦糊焦的,我覺得你很可愛。你曾經說過一句大道不該如此小,我當時不明白,這次出門遠遊,才算真正懂了。你勸我不要當爛好人和善財童子的時候,我其實很開心。你當時離開驪珠洞天,已經跟那些神仙走了那麼遠,還願意禦劍返回,跟我告彆,你走了以後,我當時一個人吃著小時候想一想都要流口水的糖葫蘆,也沒啥滋味了。齊先生走了,我帶著小寶瓶他們去大隋,看到好看的山,就會想起寧姑娘的眉毛,看到好看的水,就會想到寧姑娘的眼睛,在遊曆途中看到好看的姑娘,就會想到寧姑娘,然後她們好像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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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筒倒豆子,一鼓作氣說完這些話後,陳平安便開始喉嚨發澀,滿臉漲紅,隻覺得手裡的那隻養劍葫,有幾萬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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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陳平安不後悔自己說了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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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顫聲道:“寧姑娘,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你不喜歡我,沒有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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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背靠牆壁,那些藤蘿依然不如她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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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道:“是不是我不喜歡你,你就要去喜歡彆的姑娘?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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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阮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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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望著她,才發現原來喜歡一個很好的姑娘,而她好像不太喜歡自己,是這麼既傷心又覺得不用太傷心的事情,“如果我隻要喜歡彆的姑娘,就再也見不到你,那我這輩子就不喜歡彆人了。我在一千裡一萬裡之外,在你看不到我的地方,打了一百萬一千萬拳,還是隻會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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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翻了個白眼,“我有那麼不講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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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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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寧姚斬釘截鐵道:“對,我就是這麼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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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驀然笑了起來,充滿了稚氣的得意,當她一笑起來,便愈發眉眼如畫,生動活潑,她雙手環胸,“誰讓有個傻子喜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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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向前走出兩步,一把抱住了那個大驪少年,喃喃道:“陳平安!我喜歡你,不比你喜歡我少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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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重逢,其實她想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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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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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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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鬆開手,眼眶微紅,有著她寧姚這輩子太陽打西邊出來的罕見懊惱和羞赧,“你怎麼這麼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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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呆呆說道:“你怎麼會真的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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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陳平安跟風雷園劉灞橋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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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一個姑娘,會喜歡到覺得那個姑娘這輩子都不會喜歡自己,而且不會覺得有任何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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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總算恢複了一些,眉眼飛揚,如天底下最鋒利的飛劍,“我寧姚喜歡誰,還需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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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有的,而且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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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她不好意思說出口,她到底是女孩子啊,又不是陳平安這種厚臉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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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突然之間,有如神助,一下子抱住寧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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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滿臉緋紅,撇撇嘴,沒有掙紮,反而悄悄抬起一隻手,輕輕撚住陳平安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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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懸山小巷中,少年和少女就這樣安安靜靜相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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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好像在這一刻,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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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到底是寧姚,陳平安到底是陳平安,兩人沒有一直這麼羞羞怯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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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分開後,寧姚帶路,說要把那半壇子黃粱酒喝完,她領著陳平安走到了一棵老槐樹下,抬手屈指,好似叩響門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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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寧姚身前就漣漪陣陣,出現了一座酒鋪的模樣,寧姚率先大步跨過門檻,陳平安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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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夥計許甲見著了寧姚,特彆熱情,“寧姑娘,你來了啊。我請你喝酒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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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瞥了他一眼,誰啊,沒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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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懶得理睬,徑直挑了張桌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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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甲便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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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眼前這位姑娘,是天底下僅次於大小姐的女人,第一次見到,許甲就印象特彆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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