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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字,補上19號的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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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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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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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大姓之一的丁家,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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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好像有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族子弟,禍害了一位市井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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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這樣的事情,算不得什麼,倒不是說做了惡事,就要一壞到底,做那趕儘殺絕斬草除根之類的勾當,而是丁家有錢,也願意花錢,如果用錢可以解決麻煩,無論大麻煩小麻煩,就都不是麻煩。可問題在於這位暴斃的少女,跟灰塵藥鋪有點關係,藥鋪是範家的產業,更大的問題,在於這麼點淡薄關係,有人還當了真,較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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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人,是範家很看重的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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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丁家世代交好的侯家和方家,三家之間,最近來往緊密,走動頻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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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迎娶了雲林薑氏女子的老龍城苻家,迎來送往,忙得很,根本懶得理會這種破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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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年輕人孫嘉樹當家作主的孫家,對此袖手旁觀,大概是想要隔岸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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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氏祖宅,孫嘉樹剛剛得到一封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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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幫著丁家續命的那位桐葉宗修士,今天帶著那位丁氏女子,重返老龍城。因為此人在桐葉宗地位尊貴,隨行扈從當中,就有一位元嬰境地仙,更何況此人本身就是地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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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大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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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嘉樹如今喜歡上了釣魚,就是當初那個大驪少年垂釣的地方。隻要沒有太要緊的家族事務,孫嘉樹經常忙裡偷閒,來這裡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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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猶豫,不知道這次要不要賭,如果要賭,那麼到底該賭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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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嘉樹最近遇上了一位來去無蹤的世外高人,隻用了一句話,不但讓他略有瑕疵的心境恢複,而且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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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笑問一句而已,“你孫嘉樹怎麼確定自己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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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佛家的一聲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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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前提是有慧根且有積澱的人,才能開竅,否則就算千百聲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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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嘉樹收起魚竿,將魚簍裡的收獲全部倒回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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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嘉樹最終決定這次不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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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龍城那片雲海之上,一位綠裙女子輕輕跳著方格子,落地之時,濺起陣陣雲霧,她偶爾拿出一顆拳頭大小的琉璃珠子,丟來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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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瞄準雲海某地,一掠而去,雙手垂放緊貼大腿外側,雙腿並攏,整個人便直直墜下,墜入老龍城內城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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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天上掉下了一棵綠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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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極快,墜地前一刻,名叫範峻茂的女子飄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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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灰塵藥鋪的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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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鄭大風蹲在台階上抽著旱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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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峻茂問道:“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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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繚繞,看不清鄭大風的神色麵容,隻聽漢子緩緩道:“欠債還錢,欠命換命。我跟李二不一樣,他隻找老的,我是小的老的都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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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峻茂看著這個原本成天嬉笑的漢子,眼神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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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改不了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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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過去多少年了,還是這樣的性子,好像不嚴肅了一輩子,就是隻為那唯一一次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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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遙遠,四座天門,三位神將都因為各種原因放棄了職守,為勢不可擋的“叛軍”,讓出道路,唯獨南邊的那個,被視為最貪生怕死和最吊兒郎當的那位,不願讓開,死也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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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死也不退的結果,就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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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人一劍釘死在天門大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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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敵我,所有人都覺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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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神將的找死,實在讓人找不出任何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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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峻茂在心中歎息一聲,她倒是很不想知道,可惜偏偏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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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阮邛已經在西邊大山之中,正式開宗立派,正式弟子暫時隻有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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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須河畔的劍鋪照樣開,並未關門,阮邛留下了開山弟子之一的少女,她缺了握劍之手的大拇指,於是就將劍懸佩在了右側腰間,改為左手持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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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邛的獨女,秀秀姑娘搬去神秀山的時候,據說隨身攜帶了一隻雞籠,就那麼拎在手裡,讓各路神仙忍不住側目,誤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靈禽異獸,後來一些去過神秀山的練氣士,事後提起這茬,都覺得好笑,原來那一窩老母雞和雞崽兒,就隻是市井坊間尋常見得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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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周邊山頭一些仙家門派,就覺得秀秀姑娘這是童心未泯,這才算真正的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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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很認真的,所以一些個搬遷到嶄新府邸的年輕修士,也開始琢磨裡頭的學問,覺得大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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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秀秀姑娘,不愧是曾經被風雪廟寄予厚望的天才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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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做什麼事情都透著玄妙,事事契合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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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謝的長眉少年聽說後,覺得有趣,便將這件事,當做笑話說給了秀秀姐聽,阮秀當時正坐在翠綠小竹椅上,看著那隻趾高氣昂的老母雞,領著一群小雞崽兒,四處啄食,隻是說了句這樣啊,就沒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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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緣深厚的謝姓少年,望著心不在焉的秀秀姐,他皺了皺眉頭,這個動作讓他的眉毛,愈發顯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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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邛是玉璞境修士,又有“娘家”的風雪廟作為靠山,而且因為擅長鑄劍一事,交友廣泛,所以能夠以宗字頭作為後綴,取名為龍泉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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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起初阮邛是想隻以“劍宗”二字,屹立於世,氣魄極大,但是一則中土神洲早就有劍宗存世,不合儒家訂立的規矩,二來也有前來道賀的某位至交好友,私下勸阻阮邛,在大驪版圖開宗立派,已經足夠樹大招風,就不要在這種事情上力氣過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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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邛雖然最後定下“龍泉劍宗”的宗派名稱,但是內心還是有些不得勁,上山下山,都不愛從山腳懸掛匾額的那座牌坊經過,讓人大驪官府領著盧氏刑徒開辟了一條小路,惹來不少議論,總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這不是故意不走大道,而行旁門左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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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阮秀和三位開山弟子,都知道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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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邛對四人撂下一句,將來誰能名正言順地摘掉龍泉劍宗的前邊二字,誰就是下一任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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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泉劍宗如今在大驪王朝,風頭一時無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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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大驪宋氏作為開山的贈禮山頭,作為宗門主山的神秀山,周邊寶籙山、彩雲峰、仙草山這三座山頭,陳平安租借給聖人阮邛三百年,算是早早納入龍泉劍宗的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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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筆好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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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人是提著豬頭都找不著廟,進了門想要真正燒香成功,又是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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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修為不值一提卻是龍泉郡大地主的陳平安,這筆買賣,很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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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新敕封的北嶽正神魏檗,曾經帶著陳平安巡遊四方地界,又是一張金燦燦的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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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兩個書童丫鬟,腰間都掛上了大驪朝廷頒發給功勳練氣士的太平無事牌,這還是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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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三張護身符,在龍泉郡彆說是橫著走,想必那幸運兒陳平安,倒著走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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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可惜那少年消失了,據說是遠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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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半是個不會享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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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秀山有一側是大峭壁,壁立千仞無依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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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四字的遠古崖刻,是“天開神秀”,阮邛開宗之後,幾乎每天都會有練氣士禦風而至,欣賞那四個大字的風采,覺得阮邛選擇神秀山作為宗門主山,說不定是那玄之又玄的天意神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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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阮秀從來不去峭壁那邊湊熱鬨,似乎一次都沒有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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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愛動的阮秀好像個子高了些,胖了一些,下巴圓潤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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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邛覺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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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天底下的父親看待女兒,多半是怎麼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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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秀偶爾會去往神秀山之巔的涼亭,挑一個天氣晴朗的光景,舉目遠眺,看著那些彎彎曲曲的溪澗,最後彙流成為龍須河,再變成水流洶洶的鐵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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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秀不是喜歡看這些溪澗江河,恰恰相反,她是覺得它們很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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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伯河婆,江水正神,雨師雲母等等,隻要是跟水沾邊的諸多神祇,她自幼就不喜歡,聽到這些稱呼頭銜,就會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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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像對付新鮮出爐的劍條那樣,一錘子砸下去,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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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阮秀慵懶趴在欄杆上,打著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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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亭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阮秀轉頭望去,遠遠走來一行四人,皆儒衫文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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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秀瞥了眼,都認得,太守吳鳶,一個升官挺快的年輕男人,大驪國師崔瀺的得意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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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姓曹的現任窯務督造官,還有個姓袁的,袁曹兩姓,都是上柱國姓氏,這次建造在老瓷山和神仙墳的文武兩廟,祭祀供奉之人,就是這兩人的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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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人,是披雲山林鹿書院的一位副山長,黃庭國老侍郎出身,化名程水東,實則是一條老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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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秀站起身,走出涼亭,將最好的賞景位置讓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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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相視一笑,倒是沒有誰太過諂媚示好,而且阮秀畢竟是一位獨自出現的女子,他們不好太過熱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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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成其他練氣士,肯定最少要跟阮秀道一聲謝,外加自報名號,混個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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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是相約來此下棋,吳鳶要與程山長對弈,吳鳶的先生,崔瀺是當之無愧的大驪第一國手,吳鳶跟隨崔瀺做學問的時候,棋力大漲,是京城有名的高手,曹袁二人,這次隻是觀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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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袁祖上是至交好友,是大驪雙璧,可是數百年之後,兩姓卻有點勢同水火,相對而坐的曹袁二人,幾乎連視線都沒有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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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大隋與大驪結成盟約,雙方各自在大驪披雲山和大隋東山訂立山盟,大驪在整個寶瓶洲北方,可謂一家獨大,黃庭國在內,數個大隋的藩屬國,都開始轉為向大驪宋氏稱臣納貢,當然其中有些波折,許多世族高門都覺得此舉是背信棄義,然後大驪鐵騎的馬蹄聲便開始響起,馬蹄停歇之後,便掉了好多好多顆原本頭頂官帽或是名士高冠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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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朝野上下,山上和江湖,都陷入詭譎的沉默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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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大隋,寶瓶洲北方文脈之正統,國力強盛,竟然未戰而降,割地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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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文壇名士醉酒高歌,登山作賦,在墜崖自儘之前,留下最後一句遺言,“大隋自高氏開國以來,士人受辱至此,唯有一死,可證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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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名動半洲的大隋棋壇國手,將最心愛的棋墩劈了當柴火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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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京城廟堂的辭官之人,陸陸續續,從部堂高官到員外郎中,多達百餘人。傳言京城的六部衙門,瞬間空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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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大驪鐵騎開始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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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瓶洲亂象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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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亭那邊時不時傳來清脆的落子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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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秀來到崖畔一棵古鬆下,一路從地上撿起石子,然後往峭壁外輕輕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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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氣如大江之水緩緩流過,天地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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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丟了手中剩餘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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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得幫著爹打鐵呢,完了完了,遲早這麼久,今晚是肯定吃不著鹹肉燉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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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家三口,乘坐跨洲渡船,由南到北,總算到了北俱蘆洲的目的地,一座名為獅子峰的仙家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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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之中,多出一對年輕主仆,一位滿身書卷氣的貴公子,年少書童幫忙牽著一匹馬,馬背上掛了花翎王朝獨有的官製金銀鬨裝鞍,書童不太樂意,一路上都沒個好臉色,可是自家公子非要給人帶路,他不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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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家三口土裡土氣的,關鍵是半點眼力勁都沒有,雖說那對粗鄙至極的漢子婦人,生了個不錯的女兒,可是她生得再好看,哪裡配得上自家公子?花翎王朝,是北俱蘆洲屈指可數的大王朝,雖然皇帝姓韓,可誰不知道廟堂上帶官帽子的,真要算起來,半數都跟自家公子一個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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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公子雖然不是家族獨苗,可家族這一代就公子和他兄長二人,長兄為庶子,公子卻是嫡子,所以公子便是娶了公主都委屈了,何必要跟一個睜眼瞎的山野女子糾纏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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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戶來自寶瓶洲那種小地方的人家,真當不起公子你這般殷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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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童這一路氣得幾次掉下眼淚,可是公子至多便是安慰他幾句,依舊跟著那三人一起趕往獅子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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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峰的主人,雖然是挺有名氣的仙家人,可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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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著了公子的爺爺,不一樣要夾著尾巴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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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風裡來雲裡去的那些個陸地劍仙,他不過是一個伴讀書童,這些年沾公子的光,都見到了一手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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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這位眼界奇高的少年書童,見過數位貨真價實的劍仙不假,可是那座獅子峰的山主,其實他還是小覷了,雖然隻是十境的元嬰地仙,可北俱蘆洲的地仙,本就值錢,沒點真本事,除非是做那逍遙世外的山野散仙,否則很難站穩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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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獅子峰這一位,是地道的外鄉人,可在短短兩百年間,幾乎是僅憑一己之力,就打得花翎王朝一座宗字頭仙家沒脾氣,足可證明此人的戰力卓絕。再者俱蘆洲盛產高手,怪人,不講理的,以及三者兼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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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俱蘆洲坐鎮山頭,最容易飛來橫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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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有大修士隻是看你山門的不順眼,就往山門一通亂錘,打不過就跑,打得過就要你拆掉匾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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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硬生生搶走皚皚洲那個“北”字的俱蘆洲,民風彪悍,朝野皆崇武,修士善戰且好戰,有許多喜好獨行遊曆的仙家豪閥子弟,下山之後故意假扮散修野修,為的就是能夠痛快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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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劍修如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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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個享譽江湖的頂尖劍客,劍術通神,甚至能夠與山上地仙較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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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俱蘆洲的三座儒家書院,相較彆洲,此地聖人曆來是戰力極高的讀書人,至於學問高不高,可以先讓一讓,不然的話根本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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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鳧書院的這一代聖人,原本名聲不顯,在書院常年深居簡出,在土生土長的俱蘆洲修士和君主將相眼中,此人又喜歡掉書袋,故而不是特彆討喜,兔子被逼急了還會咬人,何況是一位從中土學宮臨行前、會被恩師贈予“製怒”二字的聖人,結果某一次火大了,竟然有人公然叫囂這位聖人傳授的道德學問,狗屁不通,此人當時距離魚鳧書院,不過咫尺之遙,然後大搖大擺離去,俱蘆洲仙家附和之人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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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院黯然了許久,終於有一天,聖人離開書院,一月之間,接連打得兩位元嬰一位玉璞境鼻青臉腫,聽說每次到最後,這位儒家聖人都是一邊往人家腦袋上敲板栗,一邊大聲質問“現在通了沒有”,對方三人當然隻好說通了,結果聖人次次回複“你通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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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為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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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獅子峰的山主,則是那位魚鳧書院聖人難得看順眼的地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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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這些頂層內幕,小小書童終究是接觸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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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獅子峰山腳的山門,書童想著既然到了這裡,好歹去跟人家討杯茶水喝,可公子又犯強勁了,與那對夫婦和年輕女子說了一句送君千裡終須一彆,便帶著他掉頭走了,小書童委屈得又差點滿臉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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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邊逛蕩了小半年,打道回府是好事,可是走得一點都不豪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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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之後,婦人與女兒竊竊私語,叨叨了好些,無非是覺得這位富家子弟蠻不錯的,待人和氣,模樣也不俗,而且一看就是讀書人,比起林守一董水井那半桶水,瞧著就要更有學問。可惜她那個女兒,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氣得婦人拿手指戳了一下女兒,笑罵了一句“不開竅的蠢丫頭”,大概已經不能算是少女的她,柔柔而笑,從小到大,曆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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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不生氣,沒有大笑過,除了那個名叫李槐的弟弟,對誰都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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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就經常說她是軟麵團,誰都可以拿捏,以後嫁了人,是要吃大苦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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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婦人最主要的意思,還是覺得女兒這麼軟綿綿的性子,以後嫁為人婦,肯定無法持家,鎮不住夫家人,那還怎麼補貼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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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的偏心,從不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