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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而已,一壇老酒揭了泥封,就隻能喝光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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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壇老酒,這點小事,在陳平安的肚子裡就像陳釀了很多年,一打開後,遇上對的人,就會有酒香,而且陳平安也隻會遇上對的人,才會與他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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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台便是那個與他對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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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陳平安喜歡和尊敬、親近的人,寧姚,阿良,劉羨陽,顧璨,道士張山峰他們,陳平安都沒有說起過這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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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陸台聽完這個故事後,似乎沒有太大感觸,最後反而打趣陳平安,跟我講這個,是不是說我這樣悖理違俗的男人,沒幾個好下場,到最後連個墳頭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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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啞然失笑,隻得跳下欄杆返回一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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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跟陸台好似閒聊,說過了這件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陳平安覺得心裡舒服多了,如解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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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的練劍,同樣是雪崩式,感覺少了些凝滯,多了幾分圓轉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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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天之後,陸台便換了一身裝束,頭彆玉簪、身穿青衫,手持黃竹折扇,從一位絕色佳人變成了翩翩公子,這讓陳平安如釋重負,所以哪怕陸台時不時走到一樓,要麼隨手翻閱他的藏書,要麼煮一壺茶看他練習劍術正經,陳平安都沒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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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陸台不愧是被譽為最為博聞強識的陰陽家子弟,跟陳平安說了許多以往不曾聽說的事情,比如拳架分內外、劍架分意氣,還說了打磨第四境的注意事項和一些建議,一位純粹武夫躋身煉氣境後,如何打熬三魂,講究很多,人身三魂,胎光為太清之陽氣,武夫淬煉此魂,最好是揀選旭日東升、朝霞絢爛之際,練拳不懈怠,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說不定會有機緣巧合,讓三魂之一的胎光更為強壯,生機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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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台提及此事的時候,陳平安大為汗顏,心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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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龍城孫氏祖宅破開三境之初,有金色蛟龍從朝霞雲海之中洶湧撲下,卻被他一拳拳打了回去,而且還不是一次,是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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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台當時正跪坐在靠窗位置,換了裝束妝扮後,高冠博帶,大袖逶迤,士子風流,喝著自己以碧水湖名泉精華煮出的茶水,他何等心眼活絡,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便刨根問底,涉及武道修為,陳平安便和盤托出,陸台一口茶水當場噴出來,朝陳平安伸出大拇指,說教你陳平安符籙和拳法的老師傅,估計都是不拘小節的性情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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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詢問是否有補救之法,陸台想了想,喝過一杯茶,說到了桐葉洲,可以碰碰運氣,去一些個猶有神靈巡遊陽間的武聖人廟,曆史上不少令人驚豔的天才武夫,都是在武聖人廟瞎貓碰死耗子,得到了一份很大的機緣。說到這裡,陸台便有些唏噓,說他在離家遊曆之前,聽師父說過一位大端王朝的年輕武夫,資質天賦好到驚世駭俗,厲害到了要數位武聖人廟神靈主動找上門的地步,都要給予他一份武運,而那個家夥比他陳平安還要過分,竟然一拳拳打退了那些主動示好的武廟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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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猜測多半是劍氣長城上結茅修行的曹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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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台隨便提了一嘴,既是告誡陳平安,又仿佛是在自省,說純粹武夫也好,山上修行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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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之上,運氣很重要,但是接不接得住,更重要。福禍相依,天才早夭的例子,不計其數,便是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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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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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陸台隨即話鋒一轉,說你陳平安這般深居簡出,害怕所有麻煩,從不主動追求機緣,一心隻想著避開機會,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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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台之所以有此“怨言”,除了起先陳平安死活不願與他有交集,還源於這艘吞寶鯨前段時間,打開了第四個破碎福地的秘境入門禁製,準許乘客入內探尋,隻要乘客交付一枚穀雨錢,就能夠進入其中曆練修行,一切所得,渡船不會索取,但是如果有人願意折算成雪花錢就地售賣,吞寶鯨當然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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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吞寶鯨是金甲洲五兵宗的獨有之物,這塊秘境多上古術法殘留,極難打開,代價極大,得到這塊秘境之後,五兵宗按照一般慣例,吃獨食“吃”了足足一百年,到最後發現竟然得不償失,所以五兵宗乾脆將這個名為名為“登真仙境”對外開放,學那寶瓶洲的驪珠洞天,收取一筆過路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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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真仙境,版圖有方圓千裡之大,隻是一塊殘破之地,大小就已經跟整座驪珠洞天媲美,能夠躋身七十二福地之列,廣袤程度,確實比三十六洞天要遠遠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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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塊秘境每十年打開一次,隻需金丹元嬰之下的練氣士進入其中,對於純粹武夫則無門檻要求,在兩百年前有一位扶搖洲的幸運兒,不過洞府境修行,竟然得到了一把威力巨大的半仙兵,大概是覺得守不住那把神將大戟,也不適合自己,便賣給了五兵宗,可謂一夜暴富,之後憑借財大氣粗,硬生生靠錢把自己堆上了金丹境,一枚穀雨錢換來了一個金丹修為,誰不豔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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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轟動金甲洲,一時間湧入登真仙境的練氣士,多如過江之鯽,早期需要很硬的關係才能排上隊,已經不是一顆穀雨錢的事情了,經過三百年進進出出,期間又有種種福緣和法寶現世,隻是都不如半仙兵那麼誇張,登真仙境的尋訪,才逐漸變得沒那麼炙手可熱,但依然是讓人覺得物有所值的一方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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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陸台當然知道這種“開門紅”,多半是商家高人指點五兵宗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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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那盒風靡數洲的胭脂一個德行,是合夥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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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登真仙境的虛實和底蘊深淺,陸台一清二楚,師父說過他如果有興致,又有閒暇,不妨走上一遭,看能不能撿到一些值點小錢的破爛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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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台此次為何乘坐吞寶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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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上上簽卦象和大道契機最重要,可是進入登真仙境,也是他陸台誌在必得的一筆橫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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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台原本極力邀請陳平安一起進入登真仙境,尋訪仙人仙境和法寶機緣,可是陳平安到最後,哪怕答應再借給陸台一顆穀雨錢,他自己還是執意不去賭一把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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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台隻得獨自進入,兩旬之後風塵仆仆地離開登真仙境,當天就還給陳平安三顆穀雨錢,多出的一顆,說是利息。陳平安聽完陸台講述的遊曆經過和巨大收獲後,便心安理得地收下,原來陸台憑借家傳陰陽術,破開了一座上古仙家府邸的禁製,一路有驚無險,差點成為那座古老仙府的主人,隻是礙於五兵宗訂立的規矩,才主動放棄了那座福地府邸的掌控,跟五兵宗私下交易,換成了穀雨錢,一大堆的那種。因為五兵宗的跨洲商貿,很多地方需要小暑錢和穀雨錢,所以五兵宗暫時賒欠陸台,半年之內就會全數償還,而且會額外加上一筆紅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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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覺得五兵宗是虧大了,實則不然,原本雞肋的仙府在被陸台成功打開後,由於靈氣充沛,適宜修行,吞寶鯨的貴客,比如金丹元嬰這些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地仙,就會願意居住其中,細水流長,五兵宗半點不虧,商家掙錢,暴利當然很好,可是這種穩定收入的“錢脈”,才是長長久久的立身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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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台一舉成為登真秘境曆史上收獲第三的幸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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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陸台從仙府拿到了一門上古登仙術法,和一件名為“鼇山幻樓”的上乘法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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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台並未售賣這兩份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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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哪怕陸台實實在在證明了陳平安與一樁洪福的失之交臂,陳平安還是沒有太多情緒起伏,隻是將那枚賺到的穀雨錢放在桌上,偶爾看書乏了,就以手指翻轉穀雨錢,讓它在手背上滾來滾去,對於陳平安,這是一個解乏的好法子,立竿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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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陸台很是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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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好些苦口婆心的言語,可是陳平安始終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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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陸台每次煮茶,都沒有邀請陳平安共飲的意思,當然,估計陳平安自己也沒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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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台是個地地道道的講究人,不是刻意為之,而是生於千年豪閥,而且還是仙人之家,不是尋常的人間世族可以媲美,所以陸台的氣質,渾然天成,既是鐘靈毓秀,也是耳濡目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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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茶之茶,要新。手法和茶具,要古。煮茶泉水要清且重。飲茶之人,要淨且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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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台跟陳平安相處久了,始終覺得陳平安太死板了,所以是淨有餘而靈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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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還是會辜負他的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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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今天,陸台又借機提起這樁“天上掉了錢如雨嘩嘩落下,你陳平安卻去屋簷下躲雨”的痛心事,陳平安隻是默然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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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台覺得實在敲不醒這個榆木疙瘩,大概是要放棄說服陳平安了,便隨口說了一句大而無當的空洞言語,可世事就是如此無常,陳平安不但聽得進去,反而極其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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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你練拳練劍,心都很定,這是你厲害的地方,但是你要小心,心定不是心死,心境靜如止水,切忌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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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陸台隨口說說的,連他自己都覺得是一些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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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陳平安竟然第一次主動停下那套翻來覆去的枯燥劍架,坐在他麵前,學陸台擺出跪坐飲茶的姿勢,有些彆扭,與陸台的瀟灑風流,雲泥之彆,就像是莊稼地裡的老農,學那老夫子坐而論道,隻會搖頭晃腦,裝模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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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擺出這幅姿態,陸台覺得挺好玩的,在中土神洲年輕一輩當中,被譽為鬥茶無敵手的陸氏俊彥,斜眼打量著渾身不自在的陳平安,怎麼看怎麼有意思,給他這麼一瞧,陳平安自然愈發拘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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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真正的讀書人,陳平安還是很向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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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齊先生,有李希聖,還有彩衣國城隍爺沈溫,哪怕是張山峰臨時興起的吟詩作對,都會讓陳平安心生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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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克服心中的不適,問道:“你是說我的心性,走了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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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台愣了一下,天資聰慧至極的他,沒有敷衍應付,也不敢妄下斷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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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常人,陸台可以隨口胡謅,或是說些不錯不對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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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天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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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坐,陳平安一臉認真神色,陸台心中苦笑,好像自己畫地為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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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陸台靈犀一動,有些恍惚,來得這麼早?本以為隻有踏足桐葉洲的陸地,相伴遊曆,種種坎坷和磨難,才會有此契機的苗頭出現。不曾想如此措手不及。陸台穩定心境,開始屏氣凝神,鄭重其事遞給陳平安一碗茶,“慢飲,等你喝完,我再說我的一點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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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不知其中講究,也隻當是一場找人解惑的普通問答,就點點頭,接過茶碗,喝了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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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桂花島風波過後,陳平安遇上那位愛慕桂夫人數百年的老舟子,既是桂花島的第一位撐船人,更是陸沉飛升之前的唯一仆人,一起泛海遠遊天地四方。當時陳平安做了個怪夢,進入某本書中,“一夜讀書”,在渡口老舟子揮手造就的小天地之中,跟老舟子有過一番問答,以至於那位舟子竟然說了句“莫要壞我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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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陳平安便是大致在說一把尺子的道理兩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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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為舟子的道理,走了極端,看似有理,實則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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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夠完善,不如書上所說的“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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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道家的根祇,是道法自然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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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次夢中讀書,陳平安依稀記得有人說過,儒家的道理,從不在高處,不在到底有多高,而在道理是否落在了實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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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甚至笑言,咱們儒家的至聖先師,學問已是何等的深遠高超,可有一次問道之後,都曾對一位弟子私下感慨,甚至帶了點自慚形穢,說某人的道,真高,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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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可惜“可是”之後的內容,陳平安已經記不得半點了,一個字都記不住,有可能是根本就那個人或者說那本書上根本就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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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陳平安有此詢問,當然不是跟陸台問道,陳平安沒想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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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自練拳以來,在讀書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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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真的沒有想過自己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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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可能,與劍靈神仙姐姐有過六十年之約,如今跟寧姚又有十年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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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這兩次“遊山玩水”,甚至已經從最初的“我這一拳要最快”,變成了“這一拳可以更快,但是必須最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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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最有分量的一句話之一,可能當時聽說這句話的人都沒有在意,當時是在返鄉的一座客棧,他對粉裙女童和青衣小童所說,“如果我哪裡做的錯了,你一定要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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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的心路,無論之後在落魄山竹樓老人,在他身上和神魂打下多少拳,無形之中,陳平安始終在懷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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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是必須要走出去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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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之前的心境,或者說虛無縹緲的本心,陳平安同樣一句無心之言,已經道破天機,是在倒懸山上,對寧姚爹娘說的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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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意味著陳平安一直在否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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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做的不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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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不夠好,就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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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有幾人,會如此苛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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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種心態又不是無緣無故形成的,而是本命瓷一碎,以及之後困苦艱辛,種種機緣巧合,逼迫陳平安不得不去拚湊出完整心境的一種無心以及必然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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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彙聚成日月在天的奇觀,群星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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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大概便是種種失約,種種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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