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說道:“看他自己的意思。到時候你不去姚家,我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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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都笑道:“這就很不善嘍。無論是你先生在此,還是你小師弟在這裡,都不會如此言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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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皺眉道:“你也盯著酒鋪那邊的陋巷孩子?陳清都不在意那麼多事情,竟然會在意這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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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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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都反問道:“我劍術比你高,劍意比你高,劍道比你高,學問都還比你大,你都會上心的,我就不能多看幾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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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麵無表情道:“我忍你兩次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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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都微笑道:“劍氣最長處,猶然不如人,那就乖乖忍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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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冷笑道:“三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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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都問道:“知道為何我願意瞧一瞧陋巷那邊的教書識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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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神色淡然,“這就涉及劍氣長城一個最大的問題,劍修出劍萬年,殺敵萬年,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不知到底為何。為何而生,為何而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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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都點點頭,望向北邊城池的燈火,豪門府邸處,燈火輝煌,亮如白晝,市井陋巷處,昏暗一片,兩處接壤之地,星星點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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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為何,都還好說,畢竟私心重重,很難讓人真正覺得如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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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都神色落寞,“我一直希望那邊有人自己去做,自己去想,自己去覺得。知道了前因後果,所有的曆史淵源,知道了自己與先人,到底付出怎樣的代價,依舊能夠讓一位位在世劍修,哪怕心懷怨氣,委屈,憤怒,依舊出劍,人與劍,皆往南去,死則死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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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伸出一隻手掌,緩緩抬高,“人間燈火,先有一粒,一生二,二生三,三起璀璨星河一大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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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搖頭道:“晚了,輸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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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都笑道:“左右啊,你這就不如你的小師弟了,明知雖無大用,難改既定結局,依舊耐心為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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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沉默不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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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都笑問道:“四次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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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說道:“沒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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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都點頭道:“那我就不打你了,給你留點麵子,省得以後為自己小師弟傳授劍術,不自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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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說道:“現在就有四次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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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都雙手負後,走了,隻撂下一句話,“比你跟你聊天,我還是喜歡聽陳平安說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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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陳平安散步到斬龍台那邊,寧姚還在修行,陳平安就走到了演武場上,散步而已,繞圈而行,在即將圓滿之際,腳步稍稍偏移,然後畫出更大的一個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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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寧姚已經來到他身邊,陳平安也不奇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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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夜行的潛行隱匿,寧姚早就學會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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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這麼多年,所煉之物,可不是那把品秩極高的先天本命飛劍,而是另有其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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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寧姚哪怕隻是祭出本命飛劍而已,就足夠讓她穩殺龐元濟、齊狩等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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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先前陳平安與寧姚閒聊,她隨口說的,說的時候,輕描淡寫,自然而然,不過她盯著陳平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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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陳平安剛想要伸手放在她的手背上,便悄悄收回了手,然後笑嗬嗬抬手,扇了扇清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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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散步走上涼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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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盤腿坐在寧姚身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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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繼續白天的那個話題,“王宗屏這一代,最早大概湊出了十人,與我們相比,無論是人數,還是修道資質,都遜色太多。其中原本會以米荃的大道成就最高,可惜米荃出城第一戰便死了,如今隻剩下三人,除了王宗屏受傷太重,被敵我兩位仙人境修士大戰殃及,一直停滯在元嬰瓶頸上,寸步不前多年,還有王微與蘇雍,蘇雍的先天資質,其實比當年墊底的王宗屏更好,但是劍心不夠牢固清澈,大戰都參加了,卻是有意小打小鬨,不敢忘我搏命,總以為安靜修行,活到百歲,便能一步步穩穩當當躋身上五境,再來傾力廝殺,結果在劍氣長城最為凶險的破元嬰瓶頸一役,蘇雍不但沒能躋身玉璞,反而被天地劍意排斥,直接跌境,淪為一個丹室稀爛、八麵漏風的金丹劍修,沉寂多年,終年廝混在市井巷弄,成了個賭棍酒鬼,賴賬無數,活得比過街老鼠都不如,齊狩之流,年少時最喜好請那蘇雍喝酒,蘇雍隻要能喝上酒,也無所謂被視為笑談,活得半人不鬼,等到齊狩他們境界越來越高,覺得笑話蘇雍也沒意思的時候,蘇雍就做些往來於城池和海市蜃樓的跑腿,掙小錢,就買酒,掙了大錢,便賭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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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還是她臨時抱佛腳,與白嬤嬤打聽來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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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直截了當問道:“這蘇雍會不會對整座劍氣長城心懷怨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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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想了想,搖頭道:“應該不會,阿良離開劍氣長城的前幾年,無論是喝酒還是坐莊,身邊經常跟著蘇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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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點點頭,“唯獨王微,已經是劍仙了,早年是金丹劍修的時候,就成了齊家的末等供奉,在二十年前,成功躋身上五境,就自己開府,娶了一位大姓女子作為道侶,也算人生圓滿。我在酒鋪那邊聽人閒聊,好像王微後來者居上,可以成為劍仙,比較出人意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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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說道:“王微確實不太起眼,九十歲左右,躋身上五境,在浩然天下,當然罕見,但是在我們這邊,他王微作為活下來的玉璞境劍修,自然而然成了早年十餘人的領頭羊,就很容易被拿來做對比,王微與更早一代相比,實在是太過一般,若是與我們這一輩比較,彆說是龐元濟、齊狩和高野侯,不太瞧得起當了劍仙也喜歡低頭哈腰的王微,便是三秋晏胖子他們,也看不上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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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輕聲道:“隻不過在劍氣長城,無論是什麼境界的劍修,能夠活著,就是最大的本事。死了,天才也好,劍仙也罷,又算什麼。哪怕是我們這些年輕劍修,今天飲酒,笑話那趙雍落魄,王微不夠劍仙,興許下一次大戰過後,王微與朋友喝酒,談及某些年輕人,便是在說故人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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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斬龍台涼亭,寧姚突然問道:“給我一壺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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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抽手出袖,遞過去一壺自家酒鋪的竹海洞天酒,寧姚喝著酒,“小董爺爺,那才是真正的天才,洞府境上城頭,觀海境下城頭,龍門境已經斬殺同境妖物十數頭,金丹妖物三頭,得了一個劍瘋子的綽號,後來獨自離開劍氣長城,去蠻荒天下磨礪劍意,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是上五境劍修,此後大戰,殺妖無數,當時小董爺爺被譽為最有希望成為飛升境劍仙的年輕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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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觀瀑,勾結大妖,事情敗露後,群情激憤,不等隱官大人出手,就被老大劍仙陳清都親手一劍斬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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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陳平安就在城頭上,親眼見到那一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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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喝著酒,“在小董爺爺死後沒多久,就有一種說法,說是當年我在海市蜃樓被刺殺,正是小董爺爺親手布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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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笑了笑,“我是不信的,隻不過有人嚼舌頭,我也攔不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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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問道:“不談真相,聽了這些話,會不會傷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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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搖頭道:“沒什麼好傷心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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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點頭道:“那就好,不然我近期除了去城頭練劍,就不出門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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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疑惑道:“除了綠端那丫頭被人刺殺之外,還有事要發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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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道:“肯定的。有人打算試一試我的成色,同時儘可能孤立寧府。說來說去,還是想要儘可能要你分心,拖住你的破境。以前沒機會,出了海市蜃樓那檔子事,董觀瀑一事,又惹來了老大劍仙的親自出劍,誰都不敢對寧府明著出招。現在我來了,就有了切入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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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問道:“怎麼感覺你半點不煩這些?我其實會煩,隻是知道煩也無用,便不去管,想也不多想半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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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伸手去討要酒壺,寧姚下意識就要遞過去,結果很快就瞪了一眼陳平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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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沒能得逞,便繼續雙手籠袖,“外鄉人陳平安的成色如何,無非修為與人心兩事。純粹武夫的拳頭如何,任毅,溥瑜,齊狩,龐元濟,已經幫我證明過。至於人心,一在高處,一在低處,對方如果善於謀劃,就都會試探,比如一旦郭竹酒被刺殺,寧府與郭稼劍仙坐鎮的郭家,就要徹底疏遠,這與郭稼劍仙如何深明大義,都沒關係了,郭家上下,早已人人心中有根刺。當然,如今小姑娘沒事,就兩說了。人心低處如何勘驗,很簡單,死個陋巷孩子,疊嶂的酒鋪生意,很快就要黃了,我也不會去那邊當說書先生了,去了,也注定沒人會聽我說那些山水故事。殺郭竹酒,還要付出不小的代價,殺一個市井孩子,誰在意?可我若是不在意,劍氣長城的那麼多劍修,會如何看我陳平安?我若在意,又該如何在意才算在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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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聽得愁眉不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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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白嬤嬤說得就不對,這家夥明明就是算無遺策,什麼都想到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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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道:“愁什麼,我都想到了,那他們機會就小了。隻不過有些事情,就算想到,也隻能等著對方出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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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問道:“比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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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大肆宣揚我是那文聖弟子,左右師弟,這些還好,撓癢而已,劍氣長城的劍修,更多還是認實打實的修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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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說道:“又比如某位沒有根腳的年輕劍修,當著我麵,醉後說酒話,將寧府舊事重提,多半言語不會太極端,否則就太不占理,隻會引起公憤,說不得喝酒的客人都要幫忙出手,所以對方措辭如何,得打好腹稿,好好醞釀其中火候,既能惹我震怒出手,也不算他挑撥是非,純粹是有感而發,仗義執言。最後我一拳下去,打不打死他,事後都是虧本買賣。年輕氣盛不長久,城府太深非劍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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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想了想,“那我們以後就少去疊嶂酒鋪那邊?你隻是往返於城頭和寧府,總不會有人刻意攔阻,那就太痕跡明顯了。劍氣長城劍修多,傻子不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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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搖頭道:“得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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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有些想不明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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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賬房先生喜歡打算盤,但是也有自己的日子要過,不會一天到晚坐在櫃台後邊算計盈虧。我是誰?過慣了一無所有的生活,這都多少年了,還怕這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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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站起身,眺望那座演武場,緩緩道:“你聽了那麼多年的混帳話,我也想親耳聽一聽。你之前不願意搭理他們,也就罷了,如今我在你身邊,還敢有人心懷叵測,自己找上門來,我這要是還不直接一拳下去,難道還要請他喝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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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陳平安笑道:“肯定就是隨手一拳的事情,因為對方境界不能高,一定比任毅還不如,高了,就不會有人同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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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問道:“什麼時候去鋪子那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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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寧姚的性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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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半點不奇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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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在小鎮那邊,即便撇開喜歡不說,寧姚的行事風格,對陳平安的影響,其實很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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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那句“大道不該如此小”,是一事,這讓以後走出驪珠洞天的陳平安,再去看待山上修行,便從未真正仰頭去看待山上神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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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寧姚行事的乾脆利落,尤其是那種“事已至此,該如何做”才是首要事的態度,陳平安記憶深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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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份澄澈通明的心態,才能夠真正不怕意料之外的千百麻煩,萬事臨頭,解決而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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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轉頭笑道:“等我養好傷,順便讓對方好好謀劃謀劃,說實話,很多時候,我都替敵人著急,恨不得親自教他們如何出招,才能利益最大化,同時還能最惡心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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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默不作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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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坐在她身邊,輕聲道:“不要覺得我陌生,我從來如此,可就像之前與你說的,唯獨一件事,我從不多想。這不是什麼好聽的話,隻是真心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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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輕聲道:“如果不是喜歡我,如果你不來這裡,就沒有這麼多事,你可以過得更好,你甚至可以等到未來成為劍仙了,再來找我,我一樣會等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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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嬤嬤說得對,要做寧姚自己,也要相信陳平安,積攢了心裡話,就與他說,有一句說一句,不用管有無道理,反正他是最講道理的人,那就不會擔心雙方沒得聊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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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卻沒有與寧姚說什麼,隻是取出當年在倒懸山離彆之際,寧姚贈送的小小斬龍台,正反篆刻有“寧姚”、“天真”,陳平安低頭看著寧姚二字,雙指並攏彎曲,輕輕敲擊那個名字,瞪大眼睛,一邊打一邊罵道:“你誰啊,膽兒這麼肥,本事還這麼大,都快傷心死我了,你再這樣不懂事,以後我就要假裝不理你了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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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側過身,趴在欄杆上,笑眯起眼,睫毛微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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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月光,為她畫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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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許久沒有露麵的酒鋪二掌櫃,難得現身飲酒,不與客人搶酒桌位置,陪著一些熟臉的劍修蹲在一旁喝酒,一手酒碗,一手持筷,身前地麵上,擱著一隻裝著晏家鋪子醬菜的小碟,人人如此,沒什麼丟人的。按照二掌櫃的說法,大丈夫劍仙,頂天立地,菜碟擱在地上咋了,這就叫劍修的平易近人,劍仙的不拘小節。你去彆處酒水賊貴的大酒樓喝酒試試看,有這機會嗎?你將碗碟擱地上試試看?就算店夥計不攔著,旁邊酒客不說什麼,但肯定要惹來白眼不是?在咱們這兒,能有這種糟心事?那是絕對沒有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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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此買酒喝酒的劍修,尤其是那些比較囊中羞澀的酒鬼,覺得極有道理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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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尚無劍仙來飲酒,陳平安小口喝酒,笑著與兩旁相熟劍修閒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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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一個生麵孔的年輕人,醉酒起身,端著酒碗,晃晃悠悠,來到陳平安身邊,打著酒嗝,醉眼朦朧道:“你就是那寧府女婿陳平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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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著點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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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剛要說話,陳平安抬起手,手中兩根筷子輕輕磕碰一下,疊嶂板著臉跑去鋪子裡邊,拿了一張紙出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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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管這些,繼續說道:“你配得上寧姚嗎?我看不配,贏了龐元濟四人又如何,你還是配不上寧姚。但是你運氣好,配得上寧府,知道為什麼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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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夾了一筷子醬菜,然後抬起酒壺,指了指自己身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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疊嶂抖開那張紙,上邊寫著一句話,“今日與我談及寧府舊事者,且喝罰酒,無需花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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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酒鋪所有酒客數十人,都開始屏氣凝神,有些不再飲酒吃菜,有些動作稍慢而已,依舊夾菜佐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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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管不顧,喝了一大口酒,白碗灑出酒水不少,眼眶布滿血絲,怒道:“劍氣長城差點沒了,隱官大人親自打頭陣,對方大妖直接避戰,此後生死,我們皆贏,一路連勝,隻差一場,隻差一場,那些蠻荒天下最能打的畜生大妖,就要乾瞪眼,你們寧府兩位神仙眷侶的大劍仙倒好,真是對方那幫畜生,缺什麼寧府兩位大劍仙就合起夥來送什麼……蠻荒天下的妖族不要臉,輸了還要攻城,但是我們劍氣長城,要臉!若不是我們最後一場贏了,這劍氣長城,你陳平安還來個屁,耍個屁的威風!好家夥,文聖弟子對吧,左右的小師弟,是不是?知不知道倒懸山敬劍閣,前些年為何獨獨不掛兩位劍仙的掛像?你是寧府姑爺,是一等一的天之驕子,不然你來說說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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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抿了一口酒,輕輕將筷子放在菜碟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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疊嶂丟了那張紙,從袖中再取出一張,猛然抖開,“談論寧姚父母者,吃我一拳,求饒無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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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斜瞥一眼,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文聖一脈的讀書人,真是學問大,連這都猜到了?怎麼,要一拳打死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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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抬起手臂,狠狠將酒碗摔了個粉碎,“吃你寧府的酒水,我都嫌惡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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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手持猶有大半酒水的白碗,緩緩起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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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年輕人伸長脖子,指了指自己腦袋,“來,給我一拳,有本事就朝這裡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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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譏笑道:“不知道兩次來劍氣長城,都湊巧在那大戰間隙,是不是也是早早被文聖弟子猜到了?反正都是本事,打贏了四場架,再打死我這個觀海境劍修,怎麼就不是本事了?去那城頭做做樣子,練練拳,不是陳平安不想殺妖,是妖族見了陳平安,不敢來攻城嘛?我看你的本事都快要比所有劍仙加在一起,還要大了,你說是不是啊,陳平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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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瞥了眼地上的白碗碎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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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年輕劍修瞪大眼睛,“酒水錢?我有,老子去過城頭一次,去過南邊一次,掙的錢是不多,但是買你幾碗破爛酒水,足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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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要去袖子裡邊掏神仙錢,突然聽到那個身穿青衫的家夥說道:“這碗酒水錢,不用你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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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觀海境劍修哈哈大笑,篤定那人不敢出拳,便要再說幾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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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一瞬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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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年輕劍修的腦袋就被一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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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得他直接身形倒轉,腦袋朝地,雙腿朝天,當場斃命,癱軟在地,不但如此,還魂魄皆碎,死得不能再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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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左手持碗,右手指了指那具屍體,微笑道:“你替妖族,欠了一碗酒水錢,下一場南邊大戰,蠻荒天下得還我陳平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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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高高舉起手中酒碗,環顧四周,大笑道:“小杯大碗幾兩酒,喝儘人間醃臢事!諸位未來劍仙,南下城頭之前,誰願與我陳平安共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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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酒客,與那些蹲著的劍修,有人率先站起,便人人站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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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持杯碗滿酒起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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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舉目遠方,朗聲道:“我劍氣長城!有劍仙隻恨殺敵不夠者,亦可飲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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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劍氣長城上下,飲酒劍修劍仙尤其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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