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意外的,比如某些領導剛上任,會一直大開著門,意思是廣開門路,下級隨時可以來找領導彙報工作,隨時可以向“組織”靠攏。
還有一些沒有安全感或者從事安全保密工作的領導會一直關著門,比如李學武他們的科室辦公室門是鎖著的。
尤其是李學武,辦公室裡有案件報告,門上了兩道鎖,還有根頭發絲在門縫上,而且一直有保衛在值班,這需要區彆對待。
現在付斌的門是半掩著的,說明付斌現在暫時沒有工作,適合接受下屬彙報工作。
董文學與付斌打了聲招呼,便坐在了付斌的辦公沙發上,這是代表著將要談的工作可能用時比較長,也可能有些不緊急的事兒需要較為公平的的身份進行溝通和交談。
反過來也是如此,如果領導接見下屬時,讓下屬坐在辦公桌對麵,那麼代表的就是領導要與你進行較為正式的談話,在話語裡和說話方式上麵需要特彆注意。
如果讓下屬坐在的辦公沙發那邊,自己也走過去坐下,那麼代表著領導想要跟你說一些較為寬鬆的話題,這件事不著急,或者說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
在不同場合,不同的位置,說話的語氣和方式,談話的正式程度需要在實際生活中慢慢摸索和把握。
董文學坐了十年的辦公室,李學武前世也坐了十年的辦公室,這師徒二人在老狐狸付斌麵前就顯得遊刃有餘。
這是董文學欣賞李學武的地方,也是付斌容忍李學武在保衛處這麼快發展的原因。
董文學是欣賞和拉攏,乃至是利用,付斌則是摸不透,不想惹,順水推舟。
這機關處室裡的門道兒就像是一部《紅樓夢》,外人看著“戲中人”都是“顯貴”,但“戲中人”做的都是“王熙鳳”式的勾心鬥角那點兒事兒,無非是變幻個形式和方法。
李學武是沒老師這個資格,進門隨意就座的,在給付斌敬了個禮後,被付斌笑罵了一句。
“你啊,都說了不是軍營了,每次見到我都敬禮,現在你也是個科長了,以後不要敬禮了”
李學武站在門口兒的茶櫃邊,試了試暖瓶裡的熱氣,邊用櫃子裡的茶杯沏茶邊說道:“處長,看您說的,從部隊上論,您就是我的首長,從現在的工作關係上論,您還是我的處長,見到您我就得給您敬禮,這個習慣實在改不過來了”
李學武在茶櫃裡翻找茶葉,挑了一罐最香的泡了,這並不是李學武口渴了,也不是付斌的茶好,李學武根本不會品茶,完全是一種信號,給付斌的信號。
自己兩人將要談的事情是一個私密性的話題,是非正式的,自己在這兒做一些較為私人化的動作或者行為就是告訴付斌這個意思。
有時候機關處理事情就是這樣,一般不會開門見山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在說出目的前就已經做好了鋪墊和互相有了準備。
這樣的習慣有利也有弊,每一件事都不能武斷地說對或者錯,也不能說有利或者有弊。
這樣辦事兒確實拖慢的工作進度,也會將辦公時間消耗在這些看起來實際是無用功上麵,但是做工作的是人。
人無完人,每個人,確切在崗位和身份上,每個下屬和領導上級之間都是有不同工作方法和處事法則的,這需要零活的溝通和妥協。
有人戲稱下屬和領導就是夫妻關係,誰都有用到誰的時候,畢竟領導在上麵,下屬在下麵嘛。
兩級在“磨合”的時候總會節奏不協調,那麼就需要下級跟隨上級的節奏,如果跟不上或者想換個姿勢,那就得會點兒“絕活兒”,讓領導願意為你改變節奏。
當然了,這是基層或者說直接上下級的關係,如果是李懷德和付斌之間呢?
其實也是一樣,隻不過領導的時間比較忙,這裡就需要有個“磨合潤滑劑”了,也就是廠長辦或者叫綜合辦的秘書了。
秘書就是做“磨合潤滑劑”的,將兩個性格迥異,行事作風不同的領導協調在一個頻道上,這就是徐斯年每天做的工作。
付斌笑哈哈地指著李學武對著董文學道:“瞅瞅你這個學生,嘴裡說著尊敬我,到我這兒一點兒都不見外”
董文學也是哈哈笑道:“這可不怨李科長,是您在咱們保衛處立下的規矩和風氣如此,我可是聽李學武說過好幾次了,下麵的同誌都這麼說呢”
付斌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微笑著問道:“哦?說說看,下麵的同誌是怎麼說我的?我今天也聽聽批評的聲音”
李學武將泡好的茶端給付斌一杯,董文學一杯,轉身去拿自己的那杯,邊走邊說著。
“先說好啊,這可不是我自己編的,也不是我在人前聽到的,是去查崗的時候聽保衛股和護衛隊說的,治安股的小韓也跟我說過”
李學武端著自己的茶杯走了回來,坐在了付斌的對麵兒,看著兩人都在看著自己,這才開始說。
“這幾個部門的同事說的都是一個意思,說咱們保衛處為什麼一直能堅守強力部門嚴肅認真的工作紀律,那完全是在處長您的領導下,以軍人的作風要求自己,以軍人的品質服務工人,以軍人的品德保衛軋鋼廠”
“哈哈哈哈,言過其實了啊”
李學武把自己的茶杯放在了麵前的茶幾上,繼續說道:“他們還說雖然處長在工作上要求嚴格,但是對待自己的同誌那是沒的說的,彆看處長經常板著臉,但是他們仍然努力做好工作,不是怕了處長,是敬處長,就敬處長沒有拿保衛處的人當過外人”
董文學笑著看著學生,又笑著對付斌說道:“這些我也偶爾聽到過,倒不是李科長在故意說您的好話兒”
付斌笑哈哈地點了點這師徒兩人,說道:“彆給我罐迷魂湯了,說吧,是不是有什麼事兒?今天學武不是去紅星公社辦事兒去了嗎?順利嗎?”
這一聲“學武”就是一個信號,表示付斌已經收到兩人的信號,現在回了一個可以直說的信號。
李學武看了老師一眼,見老師鼓勵自己說,便開口道:“很順利,招了17個人,10條獵犬,保衛科的力量很快就能充足了”
“那很好嘛,怎麼又找到我這兒了?不會是還想擴員吧?你這個排長已經做到了“連長”了,還想試試營長?哈哈哈哈”
這是付斌在敲打這師徒二人,有話是可以直說,但是不能超過自己這個“營長”的職權和容忍範圍。
李學武笑著答道:“您是我的領導我不找您彙報找誰彙報,這次去還真遇到一些情況,我拿不準,就彙報給了董副處長,董副處長說這件事兒還得問您,因為您看的更全麵”
付斌給兩人各甩了一隻煙,李學武要起身給付斌點上,卻被他擺手攔下了,而是自己用火柴點了,晃滅手裡的火柴梗對著李學武揚了揚手示意李學武直說。
李學武見董文學也自己點了,便自己點了自己的煙,抽了一口彙報道:“今天我挑選護衛隊員的時候直接把人拉上了山,來了一次技能選拔,直接采用狩獵的形式進行考核,沒想到山裡的獵物還挺多”
在李學武說道獵物的時候,付斌眯了眯眼睛,手指不自覺地抖了一下,隨後便彈了彈煙灰掩飾過去。
李學武是知道付斌酷愛狩獵的,董文學給李學武講過付斌的事情,小時候就是獵戶出身,後來當兵更是經常摸槍,現在還經常帶人去附近山上狩獵,或者跟著戰友去打靶。
“我見野豬、青羊什麼的還挺多,就提了一嘴,說這山裡真適合訓練,打到的獵物也可以賣給軋鋼廠嘛,沒想到村書記動了心,想要跟咱們加深合作,以這次挑選護衛隊人員為契機,送給咱們小一千斤的肉食,現在還在食堂後廚門口停著呢”
付斌夾著煙的手微微一頓,站起身走到窗口看了看,就見一輛卡車停在食堂後麵。
“你繼續說”付斌站在窗口並沒有回來坐下,就站在窗口往外看著。
李學武這才繼續說道:“村書記的意思是他們出人出工給咱們在山裡建設一個訓練場,包括訓練人和狗,但是想要咱們廠的入廠工作的名額,還有就是想要山裡訓狗員的名額,再有就是想要長期給咱們廠供應獵物,訓狗員的事我考慮過,山裡人確實比咱們專業”
李學武彙報工作的順序是先難後易,先公事後私事,最後撿自己能決定或者說能建議的事情說了自己的想法。
這是一種彙報技巧,付斌已經感受到了,訓練場是個大事兒,入廠名額也不算小事兒,前一個就在他的職權範圍,後一個也在他的管理範圍內,不算是超標。
最後一件更是件不多見的好事兒,完全可以給他在廠裡活動一番的空間和條件。
付斌沉吟了一下走回沙發上坐下說道:“供應肉食這事兒可以交給後勤部去跟村書記談,咱們不方便去說,至於訓練基地的事情,暫時先放下,現在是冬天不大方便建設,再一個涉及到很多情況,我這邊也考慮一下”
“至於入廠名額這件事還是需要負責人去跟廠長親自談”
付斌這個老狐狸考慮之後選擇的是穩妥行事,回複李學武的順序也發生了改變,並沒有按照李學武說的好的一麵去想,而是往不好的方麵想的更多,這也導致了他不想現在就做的原因。
雖然沒有從付斌這裡得到想要的結果,但是李學武並不氣餒,因為這種事情沒有一次就能辦成的,必須好事多磨。
董文學笑著對李學武說道:“行了,這件事兒暫時這麼辦,你先去給李副廠長彙報一下村兒裡送豬的事兒,再領著村書記去見一下李副廠長”
李學武知道兩人還有話要說,將煙頭掐滅了,站起身給兩人敬了禮便出門去了。
事不可為不強求,因為強求的事情即使能辦了,也是夾生飯。
來到李副廠長辦公室門口,見門半開著,李懷德坐在辦公桌後麵寫著什麼,李學武敲了敲門。
李懷德見是李學武,喊了聲“來,學武進來,有事兒啊?”
在李懷德這兒,對於李學武的印象還是很好的,積極上進,踏實肯乾,最特彆的是不惹事兒,沒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所以自從上次酒後便一直叫“學武”,當然了這也是領導禦下的一種技巧。
機關裡有句話叫領導的話不落在紙上不簽字就當是放屁,說的是有些不堪入耳了,但是在實際的工作生活中就是這樣。
李學武推開門走進辦公室,站在李懷德的辦公桌前彙報了今天的任務,順便說了村裡捐豬的事情。
李學武沒有說名額和訓練場的事,這件事既然彙報到付斌那,就不能再在李懷德麵前彙報了,這樣的話好事兒也變成了壞事兒。
逐級上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兒,隻有在極其特殊的情況下或者在上級允許或者要求的情況下才能越級上報,這是行政機關、企事業單位處理事情的準則,寫在手冊裡的。
為什麼?因為秩序,因為屬管。
傻柱想要買瓶清徐的醋,食堂主任偏要買順慶的醋,雖說都是四大名醋,但是兩人意見相左,傻柱越級彙報到李副廠長這兒說我要買這樣這樣的醋,食堂主任不讓,非要買那樣那樣的醋,李副廠長該咋管?
任誰也說不出這麼辦是好的吧。
聞聽紅星公社給軋鋼廠捐了兩頭豬還有幾頭青羊,李懷德高興地站起身笑道:“還是你啊,學武,咱們廠後勤這邊兒正想著年前給工人加個餐,莪正愁怎麼搞一些肉食呢,沒想到你就把這件事兒給解決了”
聽見李懷德這話李學武是一個字乃至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相信的,這李懷德可是交遊廣泛,雖然不說天天在食堂招待各個廠的領導吧,但是傻柱經常往家帶的飯盒就是證據。
說他搞不到肉食?那傻柱的案板上的肉不可能是傻柱搞來的吧,這就是在跟李學武打哈哈,鼓勵李學武呢。
李學武笑著說道:“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是您決定在紅星公社招護衛隊員,人家才送獵物來的,這完全得感謝您呢”
李懷德哈哈笑道:“這是好事兒,咱們不謙虛”
李學武笑著說道:“紅星公社的村書記來了,想要當麵向您感謝呢”
“哦?那把人請過來,這可是怠慢了人家了,咱們得感謝人家啊”
李學武答應一聲,便出門兒去找了尹滿倉交代了幾句便帶著他來到李懷德的辦公室。
李懷德是城裡的老狐狸,尹滿倉是山裡的老狐狸,這兩人一團和氣之下,李懷德讓李學武把主管服務的楊書記請了過來,便把工農兄弟相互幫助,支部互助的事情定了下來。
李懷德更是當場打電話把後勤主任和食堂主任叫了過來,就在副廠長辦公室把收購事宜定了下來。
幾人談完,李懷德帶頭兒下了樓,往食堂後門走去,李學武幾人跟在後麵,院兒裡的工人都看著這邊。
走到卡車前麵,李學武讓後車兜裡的十幾個小夥子下了車,站成一排,其中十個人手裡還牽著狗。
都是受過民兵訓練的,軍事素質還是有的,很有彪悍之氣。
李懷德滿意地對著李學武和尹滿倉點了點頭,李學武見李懷德滿意,便示意趙雅軍帶著十個人把十條狗牽去油庫那邊的狗舍。
吩咐剩下七個人開始往下麵卸獵物。
這會兒食堂的傻柱幾人都跑出來看熱鬨了。
“嘿,我剛才就納悶兒後廚這兒怎麼停了一輛卡車,感情兒是給咱們送豬的,怎麼還有青羊和傻麅子啊?”
劉嵐是這後廚的“地下娘娘”,所以說話的膽子要大一些,在食堂其餘人不敢說話的時候,她卻是看了李懷德一眼說道:“看來是咱們李廠長準備犒勞咱們了”
李懷德笑著看向李學武和尹滿倉,
李學武適時地說道:“這是因為李副廠長決定在紅星公社招收護衛隊員,紅星公社感謝咱們軋鋼廠這才送了獵物過來”
李懷德見付斌和董文學也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咱們要跟紅星公社結成工農兄弟互幫互助的關聯共進單位,以後還會有源源不斷的山裡獵物走上咱們軋鋼廠工人食堂的餐桌的!”
這時候傻柱在李學武的示意下帶頭兒鼓起了掌,其他圍觀的眾人都是一陣歡呼,直感覺這李副廠長做了一件大好事兒,更有好事兒的已經跑出去宣傳去了。
趁著這邊亂糟糟的,傻柱衝著李學武擠眉弄眼地笑了笑,李學武知道傻柱啥意思,也對著他笑了笑,比劃了一個大拇指。
李副廠長很高興,對著傻柱交代道:“今天就把這兩頭豬和這些獵物殺了,今晚讓廠辦做肉食票,明天中午就把肉做出來給大家夥吃了”
“好!”
“好~”
周圍更是歡呼一片。
七個大小夥子在傻柱的指揮下把獵物抬進了食堂,李學武跟了上去對著傻柱說道:“一頭青羊和那些兔子、野雞單獨留出來啊,就放在你們食堂的冷凍庫,以後李副廠長請就用這個肉”
傻柱笑著懟了李學武一下說道:“還是你的腦瓜兒好使啊,要不怎麼說你當科長呢”
“放心吧,有兄弟在,以後你也會進步的”
李學武說完玩笑話,對著傻柱小聲說道:“想要哪塊兒自己想辦法帶出去啊,彆漏了陷兒”
傻柱嘿嘿笑道:“放心吧兄弟,我心裡有數兒”
李學武知道傻柱有自己的門道,自己即使不讓他偷他也板不住,倒不如提醒一下他。
李學武又說道:“這個收拾完我家裡還有一頭青羊,晚上還是你主廚”
“沒問題,瞧好兒吧你”
又與傻柱扯了幾句便帶著那七個新隊員出了食堂,見這會兒李懷德幾人要溜溜達達地往回走了,便交代新隊員們沿著路去護衛隊宿舍去等自己。
自己則是追上李懷德小聲地說了在食堂留下“肉食小倉庫”的事兒。
李懷德見四周幾人都沒往這邊看,對著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有事兒就去辦吧,不用陪著我了,今天安排尹書記在軋鋼廠招待所休息,明天你安排人送他回去,找個合適的時間咱們舉辦個正式儀式”
見李懷德沒有請示楊廠長的意思,也沒有說其他的,這表示李懷德和楊書記就把這件事給定了下來,自己當然不會嘴欠去問用不用再往上彙報,隻管做就是了。
李學武點頭道:“那就聽領導您的,我這兒還得去人事處給這17個人辦手續,那我頭前一步先走了”
說著還看向其他幾人。
李懷德擺了擺手,其他幾人也都是笑著點了點頭。
要說剛才自己跟李懷德說悄悄話這幾人沒看見那是扯淡,聽沒聽見就不知道了,但是李懷德表達出的意思這幾人都看出來了,自然在場麵上不會給李學武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