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結束了跟攤主的對話,騎著車子又綴了上去。
兩人隔著很遠,也就是李學武記住了扈正權掛在車把上的棕色牛皮包,不然準跟丟了。
現在人們穿的都是灰、黑、藍三種顏色,這扈正權混在人群裡還真的不好發現。
兜兜轉轉進了昨晚那條街,見扈正權往院裡去了,李學武直接拐進了書店旁邊的胡同。
鎖好了車子來到已經關門兒的書店的後門兒,敲了一下,又連著敲了兩下,裡麵的人這才開了門。
“科長”
李學武見是趙雅軍開的門,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往裡麵走,穿過走廊進到往二樓去的樓梯,拽著扶手上了樓。
樓上也是書店,跟一樓一樣,中間擺了一排排的書架。
李學武看見靠近窗子邊兒上有個小辦公室,門開著,裡麵黑乎乎的,但是能看見有幾道人影在裡麵。
“科長?”
李學武“嗯”了一聲,又問道:“看見目標上樓了吧”
許寧走出小辦公室說道:“已經盯上了”
李學武看了看放在櫃子上的飯盒,問道:“吃的東西準備足了?”
許寧點頭道:“屋裡是暖爐子供暖,我怕晚上下班了,這邊的煙囪還有煙,會被看出問題,就沒引爐子,帶了幾暖瓶熱水,今晚應該沒問題”
李學武走進小辦公室趴在望遠鏡上看了看,這次能看得清三樓是有人影的了。
“辛苦了,等這件案子辦完了,我請,犒勞犒勞你們”
這些新入職的護衛隊員都咧著嘴笑嘻嘻地道好,許寧則是把本子放在了望遠鏡的邊兒上,準備隨時記錄目標的行蹤和動作。
李學武帶著許寧出了屋說道:“你辛苦點兒,親自盯著,我怕他們不懂這個盯丟了人,今晚再有情況我出去跟著”
許寧推讓道:“科長您在這邊盯著,有事兒還是我去跟吧”
李學武拍了拍許寧的肩膀說道:“大冷天的跟蹤,我冷你不冷是吧?咱們都是同誌,這就彆相讓了,還有啊,今晚的俱樂部還是得去,昨晚劉兆倫說的情況很可疑”
許寧也點頭道:“我今天去了一趟,頂樓確實有人上去了,我怕有什麼機關在裡麵漏了陷,就沒敢上去查看,四周還就這邊的樓最高,真沒辦法看到上麵情況”
李學武點頭道:“你是對的,咱們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我還有後手,到時候再告訴你”
李學武說完也就不再多說,找到閱覽書籍的長椅躺下便開始睡覺。
這一覺直睡到夜裡十一點多,突然被許寧搖醒。
李學武以為有情況,蹭地站了起來準備掏槍,許寧卻按住李學武說道:“科長,沒事兒,是現在三樓已經熄燈好一會兒了,俱樂部那邊也沒有什麼動靜,要不您還是回家去吧”
李學武猛地站起來有點眼睛冒金星,又坐在了椅子上休息了一陣,問道:“劉兆倫和高鳳昆去俱樂部回來了?”
“回來了,今晚人比較少,都是些附近的住戶,門口都沒汽車過來,而且扈正權今晚沒有去俱樂部”
李學武揉了揉眼睛,借著月光往窗外看了看,現在這個時候專家住宅區所有的住戶的燈都熄滅了。
借著隊員讓過來的望遠鏡看了看,卻是什麼也看不到了。
“行了,留兩個人繼續看著,其他人輪換著休息吧”
李學武打了個瞌睡,感覺有點兒冷,接過許寧遞過來的熱水,製止了許寧的再次勸說。
“昨晚我們走的時候聽見身後有響聲,因為監視條件不方便的原因沒辦法探查,今晚開始,決不能再錯失機會了”
李學武已經準備把工作時間調整一下了,晚上就盯著這邊,上午去辦公,下午回家補覺。
喝了兩杯熱水,身體的溫度才又上來,李學武揉了揉臉,躺在剛才的位置上繼續睡。
許寧見李學武不回家,便也找了個位置將就著睡了。
這一覺幾人睡到早上5點多鐘,監視的輪班輪了幾回,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李學武帶著幾人收拾了屋子先行撤離了,留下許寧帶著劉兆倫繼續等著跟蹤扈正權一起上班。
李學武帶著人回道軋鋼廠又去護衛隊宿舍睡了一個多小時的回籠覺這才去了辦公室上班。
剛進辦公室坐下,還沒等把茶泡開,魏同紅著眼睛上來了。
“科長,情況不大對”
李學武把手邊的茶杯挪開指著椅子說道:“昨晚沒回家?”
魏同抽開椅子坐在了李學武的對麵兒,口中回答道:“沒,審了一宿”
李學武把自己剛泡的茶放在了魏同的麵前,又扔給他一根兒華子,道:“慢慢說,人都在羈押室了,跑不了”
魏同用李學武扔過來的火柴給自己點燃了煙,並沒有去喝那杯茶,昨晚的審訊為了提神,他已經灌了一肚子水了,這會兒看見茶都覺得嗓子眼兒苦的慌,還想尿尿。
“咱們一共抓了7個人,我挨個兒上的項目”
李學武知道魏同下手狠,沒輕重,在給自己點煙的時候搖滅了手裡的火柴問道:“沒有過度審訊吧?”
魏同有些尷尬地說道:“那倒是沒有,就是後半夜有點兒煩了,收拾了那幾個小子一頓”
李學武對於聚眾起哄的人很沒有好感,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脅迫鼓動其他人去觸碰危險,這是最讓李學武討厭的,所以對於魏同動手也沒有太在意,這個時候的審訊力度都是這樣。
魏同是一把刀子,李學武在能掌握好刀把的時候會用魏同,掌握不好刀把
自己的能力隻要超出刀子的鋒銳程度,就一直能掌握的住。
見李學武沒有對這件事表態,那就是默認了自己的行動,魏同也就沒再將這件事兒詳細彙報,因為李學武也沒想著聽。
“科長,審訊第一個叫喊的那個小子的時候,情況看著不對,那小子好像是有什麼顧忌,我打他他都不說,隻是一個勁兒地忍著”
李學武眯了眯眼睛,問道:“其他人呢?也有這種情況嗎?”
魏同有些不確定,但是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感覺。
“其他人也都是跟這個叫馮祥的要好,平日裡都是在一起廝混的,我給幾個嘴硬的上了項目,也都是說顧著兄弟情誼跟著喊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說道:“看來問題還是在這個馮祥的身上,他們家查了嗎?”
魏同點頭道:“我問了其他幾個,都說姓馮的這小子家裡有父母,他父親是咱們鑄造車間燒鍋爐的,家裡就這單蹦兒一個小子,但是還有個妹妹在念書”
李學武叼著煙緊了緊褲腰帶問道:“他父親年歲不大?”
魏同沒想到李學武這麼問,但還是回道:“50多歲吧,我沒細問,好像是當時沒找到媳婦兒,也不知怎麼,反正就這麼兩個孩子”
這個時候家裡隻有兩個孩子的家庭還是相對來說比較少見的,李學武點了點頭沒再問這些,而是問道:“你想怎麼處理?”
魏同有些撓頭,說道:“我知道這小子一定有問題,但是我的手段已經夠狠了,這小子還是那副吊樣,我覺得這裡麵一定有事兒”
見李學武沒表態,魏同繼續說道:“我感覺啊,我是說我的感覺,他好像需要一個承諾”
“嗤~”
李學武手裡夾著煙卷嗤笑出聲,問道:“你感覺?你感覺一個有問題的人需要什麼承諾?”
魏同見李學武不信自己的話,有些急迫地說道:“真的,我問他話時他是有些猶豫的,但是一直都沒說出口,可能是我的級彆不夠”
見魏同有些尷尬,李學武笑道:“看來還真有些情況啊,那依你的意思是我這個保衛科長去會會他?”
魏同尷尬地點了點頭說道:“您在軋鋼廠還是有的,你過去問他,一定好使”
“嗬嗬”李學武聽見魏同說自己的信譽問題都有些想笑,自己說的話自己都不會相信,有時候都想給自己一嘴巴子罵自己一句“你這個騙子”,現在有人說自己有。
“那咱們這就去會會這個想要承諾的馮祥?”
見李學武答應,魏同樂嗬嗬地站起身說道:“有您出馬,能頂我這樣的仨”
李學武沒想到魏同也學會拍馬屁了,笑著鼓勵地看了魏同一眼,帶頭出去了。
等兩人下了二樓,走到一樓走廊儘頭的羈押室時,魏同提醒道:“科長,審完馮祥我就單獨關押他了,他在隔壁這件辦公室,您請進”
說著就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李學武走進辦公室看了看,窗台暖氣管子上銬著一個有些委頓的青年,正是那天帶頭對著自己嚷嚷的那個人。
見李學武走進來,尤其是看見魏同,這青年的神情瞬間緊張,眼神躲閃,手腳不自然地縮了縮。
李學武走到暖氣管子邊兒上,用手彈了彈鑄鐵的管子,這被手銬子銬在暖氣管子上的滋味可不大好受。
站,直不起腰,蹲,放不下胳膊也蹲不實誠,真就是坐立不得安生。
李學武看了看這青年問道:“怎麼樣?他沒打你吧?”
這話問的,自己挨沒挨打你能不知道啊?我挨打了我還用跟你說?我說了你能管?
這青年有些躲閃地囁嚅著道:“沒沒有”
李學武回頭看了看一臉驕傲的魏同說道:“咱們要文明執法,我一向是這麼要求的,我也是帶頭這麼做的”
魏同一臉的深以為然,說道:“科長,您說的我們都記著呢,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我們就是按照您的指示這麼做呢”
馮祥看了看自己被銬在暖氣管子上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和大腿根兒,心裡想道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不得不信了。
李學武等魏同說完又對著馮祥說道:“對待犯了錯的同誌我們保衛處一貫是以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方針在幫助其改正錯誤,你也知道前段時間大門口查夾帶的事情,有很多同誌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積極配合保衛處改正錯誤,現在仍然在崗位上奉獻呢”
馮祥是知道這件事兒的,站起身看著李學武想說什麼,好像想到什麼,又蹲了回去。
李學武看見馮祥的動作,語氣和緩地說道:“我李學武在對待同誌時一貫是言出必行的,有了錯就改嘛,不能一棍子打死的,是不是?”
說完還看向魏同。
這魏同最近也不知道跟誰拜了師,捧哏的功夫可是見漲。
“就是,我跟這些人也都說了坦白從寬嘛,咱們都是一個階級的兄弟,沒必要這樣”
李學武見這青年不為所動,便對魏同說道:“但也要注意甄彆,有些不知悔改的要堅決清除咱們的隊伍,要加大懲治力度,通報給街道,有家庭的也要針對性的進行關聯”
李學武的話還沒說完,這馮祥猛地抬起頭就要說話,李學武卻是不再看他了,對著魏同說道:“這件案子快點兒辦,我還有事兒”
李學武說完作勢就要走,那邊的馮祥急了,跟這個廠子裡傳的鐵麵無私還能談,跟這個打自己的混蛋真的說不通。
“李科長,我想要您句話”
李學武頭都沒回繼續往出走,這個時候可不會慣著他。
馮祥見李學武真要走,看著那個笑著盯著自己的混蛋,緊忙說道:“我有特殊情況彙報,真的,求您了,嗚嗚嗚”說著話還哭了起來。
李學武聽見哭聲回轉過身,慢慢走到青年身邊蹲下,說道:“我們保衛處的職責不僅僅是保衛軋鋼廠的財產,也保護軋鋼廠的工人,你如果是我的同誌,不用什麼承諾,那是我的職責,如果你是我的敵人,你會相信的我承諾?”
李學武可不會跟他應允什麼承諾,今天一個要的,明天一個要的,那自己還怎麼辦案?靠承諾辦案?
誰都能跟自己講條件,還特麼辦什麼案,當談判專家去得了。
見李學武說的懇切,這馮祥用袖子擦了眼淚,問道:“這事兒我就相信您,我就想跟您一個人說”
李學武看了看有些皺眉頭的魏同,對著馮祥說道:“這樣不符合辦案程序的,我在這方麵倒是可以給你一個保證”
說著話站起身,對著馮祥說道:“我們今天聽到的事一定為你保密,如果你有重大立功表現,我也很會保護好你和你的家人,這次的事情我也能既往不咎,你還上你的班”
馮祥看了看李學武,又看了看魏同說道:“我說,我都說,到時候能不能把我的那些兄弟都”
還沒等馮祥說完,魏同嗤笑道:“還說你那些酒肉兄弟呢?我還沒怎麼著呢,就都把責任推到你的身上了,我們科長的時間也是很寶貴的,能聽你說很給你麵子了,你要是再墨跡就得跟我說了”
見魏同這樣說,這馮祥咬了咬牙說道:“我說,我現在就說”
等李學武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到了中午了,手裡拎著審訊記錄,對著跟著自己出來的魏同說道:“把他銬在椅子上,再給他弄張行軍床,這幾天你什麼都不要乾,就給我釘在這兒,飯我讓人給你們倆打,睡覺我就讓護衛隊的人過來跟你值班”
見李學武說的鄭重,魏同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點頭稱是。
李學武又交代道:“保密條例我就不給你強調了,出了差錯你自己想後果”
魏同敬禮道:“科長你放心,我家都不回了,就寸步不離地呆在這兒”
“可是,其他人怎麼辦?”
“關著不放,這都要問?”
李學武訓了魏同一句拿著資料走了。
到董文學辦公室時,正巧見老師在給廠辦的秘書簽字,也沒用招呼,自己走到辦公桌對麵坐下,等著老師那邊忙完。
董文學甩了甩鋼筆,看了看廠辦秘書指著的地方,問了幾個問題,把廠辦秘書問得直眨眼睛,這才給簽了字。
“以後這種文件就不要拿到我這兒來簽字了,不太好”
董文學不輕不重地點了廠辦秘書一句,便把鋼筆擰了筆帽放在了抽屜裡。
廠辦秘書也很尷尬,言說道:“是付處長”
董文學皺著眉頭截斷秘書的話頭說道:“現在還是付處長呢,你們不能這樣做的”
其實秘書的意思不是這個,但是董文學的意思也不是這個,就是為了截住他的話頭兒。
見秘書尷尬,李學武站起身拍了拍秘書的小臂,說道:“都理解,咱們基層不好做,但是領導也不好做,多溝通,多理解吧”說說勸勸地把秘書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