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麗坐在屋裡的炕上看著手裡的碎花布有些出神,閆解成則是“哐當”一聲躺在了炕上,嘴裡說道:“哎呀,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啊”
於麗被閆解成打亂了思緒也沒再往下想,而是懟了閆解成一下道:“去,什麼狗窩啊”
說著話把手裡的花布疊起來放在了窗邊的櫃子裡,然後就要出門。
閆解成見於麗要走便問道:“你乾什麼去?”
於麗沒好氣地說道:“乾活兒唄,倒座房那邊兒還沒完事兒呢,等會兒飯好了我給你端回來啊”
閆解成不滿地說道:“李科長跟我說可以去倒座房吃”
於麗瞪了閆解成一眼道:“彆蹬鼻子上臉啊,那是給你臉呢,你當你真能坐到倒座房那桌兒?也不看看那邊坐的都是誰”
見閆解成不服氣,於麗訓斥道:“我正想說你呢,李學武讓你開車回來不是讓你炫耀的,看看你媽和你弟弟妹妹那樣兒,差點把車抬家去”
閆解成見於麗說的難聽便都囔道:“至於嘛,不就是看看嘛”
於麗不解氣地盯著閆解成道:“你看人李學武家裡人誰去看那台車去了?”
於麗的話一下子給閆解成打蒙了,更嚴重的話還在後麵。
於麗看著閆解成不懂自己的話的樣子,氣道:“沒看見那麼多人圍著看啊,你當都是好話兒啊,明天李學武回來聽見這些閒話你怎麼著?”
閆解成一聽這個心裡咯噔一下,慌忙問道:“媳婦兒,那該怎麼辦啊?”
於麗氣道:“怎麼辦,趕緊把你弟弟妹妹叫回來唄,那車又不是咱家的,有啥可看的,沒看解曠攔著不讓劉家兄弟倆看的時候二大爺臉色多難看啊”
閆解成慌張地說道:“我我沒看見啊”
於麗一副恨鐵不成鋼地語氣罵道:“你看看給你得瑟的,開個車回來還按上喇叭了,你咋這麼大排麵兒啊,下了車也不知道跟街坊鄰居打招呼,就知道咋咋呼呼的,你眼睛都長到腦瓜頂上去了,能看見誰啊?”
閆解成被自己媳婦兒罵的一聲不吱,這會兒才知道為什麼於麗從打在西院兒遇見自己就沒個笑模樣,這是一直憋著回家來收拾自己呢,沒在外麵說這個話是給自己這個老爺們兒留麵子呢。
“媳婦兒我知道錯了,我現在就去把解放他們叫回來”
於麗也沒再搭理閆解成,開了門就去西院兒搬劈柴去了,路過吉普車看都沒看一眼。
即使圍在吉普車邊兒上咋咋呼呼的閆解放幾人叫自己都沒有回話兒。
這態度卻是給來叫閆解放幾人吃飯的三大媽惹惱了。
幾個兒女口口聲聲叫著嫂子,於麗卻是搭理都不搭理,這司機夫人長本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李科長夫人呢。
“解放、解曠、解娣回來吃飯,叫什麼叫,沒看人家要飛黃騰達都不搭理你們了嘛,咋那麼缺儘嫂子呢”
於麗聽見婆婆的話手裡的動作一頓,當著院裡這些人的麵兒也沒回複,撿夠了劈柴就往倒座房走,路過婆婆跟前兒看都沒看一眼。
這更給三大媽氣到了,嘴裡的話也是更難聽了,也不顧著院裡好些爺們和娘兒們在圍觀著,便出口罵道:“你個沒良心的,吃了人家的飯就不認自己家了是不是?”
話還沒說完,閆解成走了過來,對著自己母親叫道:“媽,你說啥呢”
說完了自己母親,又對著弟弟妹妹說道:“彆看了,趕緊回家”
閆解放倒是不怕閆解成的,站在車邊兒嚷嚷道:“大哥你開車帶我們溜一圈兒唄”
“是啊大哥,我想坐,我還沒坐過這車呢”
見二哥說了,閻解曠也開始嚷嚷。
閆解成想著剛才媳婦兒說的話,要是沒聽見真有可能帶著家裡人出去轉一圈兒。
但現在看著周圍那些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閆解成被嚇得腿都哆嗦了。
自己上個班兒容易嘛,誰逮到誰欺負,好不容易自己媳婦兒找了李學武給自己換了工作,這會兒家裡人又扯自己後腿兒。
閆解成被於麗罵得滿心的怨憤,再聽見自己弟弟妹妹不顧周圍的議論聲不斷地嚷嚷著要自己帶著出去轉一圈兒,再看看自己母親懷疑自己的眼神兒。
閆解成是怒從膽邊生,對著弟弟妹妹吼道:“轉什麼轉,這車跟你們有什麼關係啊,趕緊回家,離車遠點兒”
說著話走上前將坐在前機器蓋子防護欄上的閻解曠拽了下來。
許是力氣用的猛了,閻解曠腳著地的時候沒站穩,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這下子可是捅了馬蜂窩了,三大媽嗷呶一下子就上來了。
閻解曠本來沒什麼,但是自己大哥拽自己讓自己在院兒裡人麵前丟了麵子,現在見自己母親衝過來了,便裝作是摔疼了,哭嚎著在地上打滾兒。
三大媽哪裡受得了這個,嘴裡罵著:“你這個畜生,你打你弟弟?”等走到跟前兒照著閆解成的臉上就是一個大嘴巴。
“啪!”
打完了還不解氣,使勁兒推了閆解成一把道:“你能跟了,你來把你媽也摔死吧”
閆解成見弟弟摔了也是愣了一下,但是接著就是母親的一個大嘴巴更是給打蒙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老爹已經站在屏門口冷冷地看著自己了。
那眼神兒閆解成再笨再傻也能看得出來,那是看陌生仇人的眼神兒。
三大爺眯眯著眼睛對著閆解成說道:“你長能跟了,你翅膀硬了,敢跟你媽動手了,行啊,你,行啊”
說完了話,對著其他幾個兒女說道:“趕緊回家,彆在這兒丟人現眼的,以後不許再到這個院兒來了,這院兒裡沒有你們親人,聽見沒有?”
叫嚷最歡的閆解放這會兒也不嚷嚷要去轉圈兒了,對著閆解成“哼”了一聲扶起閻解曠跟著自己老爹往家走了。
三大媽則是瞪了閆解成一眼,拉著還不想走的閆解娣往回走。
這一幕可是給看熱鬨的院裡人逗個夠嗆,本來看著閆解成開著吉普車回來都羨慕嫉妒恨呢。
沒想到啊,這老閆家先內訌起來了,白白讓街坊四鄰看了一場好戲。
閆解成哭喪著臉行屍走肉般地往自己家裡走,路過自己爸媽家的時候見家裡門“哐當”一下被閻解曠關上了。
看著剛才還“摔”疼了的弟弟腿腳麻利地閃進屋關門,閆解成的心是拔涼拔涼的。
都是一個爹一個媽生的,怎麼就這麼大的仇恨啊,怎麼就這麼恨自己不死啊。
閆解成挪回屋裡躺在炕上看著烏漆嘛黑的頂棚,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這過的叫什麼日子啊。
屋漏便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現在閆解成正是難過的時候,窗外卻又傳來了二大爺教訓孩子的聲音。
“哼哼,看見了吧,這就是得意忘了形,以為給李學武當狗就雞犬升天了,他自己也沒想到狗永遠是狗”
“狗還不嫌家貧呢,才多一會兒啊,自己兄弟爹媽都不認了,你們要記住這個教訓”
聽見二大爺的話閆解成的拳頭都攥出青筋來了。
這話是二大爺故意走得慢地說的,就是為了給三大爺一家兒聽的。
“他李學武怎麼了,坐吉普車就了不起啊,那是他的嗎?給他開車就更沒什麼了,你等著,公車私用,早晚他們倆都得出事兒”
二大爺今天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了,看著兩個蔫頭耷腦的兒子恨鐵不成鋼地問道:“看見這個“眾叛親離”的下場還想著往李學武跟前兒湊合嘛?還想著跟他閆解成一樣給李學武當狗嘛?”
“想”
二大爺本以為會得到否定的答桉,完勝的態度都擺出來了,可卻被這一聲“想”給打了一嘴巴,身子一晃悠差點摔倒。
再看是誰說的時候,卻見秦淮茹端著菜和飯從李學武家出來。
嘴賤的二大爺撇著嘴說道:“又是一條狗”
秦淮茹可不是閆解成那樣的窩囊廢,也不是於麗那樣忍而後動的性格,見二大爺訓兒子捎帶著李學武,李家一家人都聽著這話皺眉頭,現在又說自己了。
“幼,這不是二大爺嘛,怎麼又在打孩子啊,不是我說啊,多好的兩個孩子啊,怎麼就天天打啊罵的”
二大爺昂著腦袋撇著嘴說道:“去去去,我管孩子你管得著嗎”
秦淮茹看著劉光天嘖嘖嘖地說道:“我是管不著,但是我為光天可惜啊”
二大爺不服氣地說道:“有什麼可惜的?”
秦淮茹可是受過李學武言傳身教的,想壞二大爺還不是一來一來的。
她還真就不跟二大爺在院子裡罵街,那太掉價了,尤其現在自己是乾部身份了,更不能罵街,但是有其他方法啊。
秦淮茹滿眼可惜地看著劉光天說道:“李學武昨天還跟我念叨你來著,說是手藝好,你是給董副處長車了一個煙灰缸吧,董副處長也說你很好呢,李學武可是有心把你調到護衛隊開車的,可哪成想,唉”
劉光天做夢都想去護衛隊,做夢都想像閆解成一樣開吉普車,現在秦淮茹把話說了一半,他哪裡受得了這個。
“秦姐,可哪成想什麼呀?李科長怎麼說的呀?您說啊”
秦淮茹可憐地看了看劉光天,又瞟了一眼二大爺道:“可哪成想那天晚上李學武查崗回來看見你爸爸在後院兒李學武家窗戶底下偷聽呢”
“啊!”
“你胡說!”
秦淮茹見劉光天“啊”的一聲傻眼了,又聽見二大爺臉紅一陣白一陣地吼出“你胡說”,便知道自己的計策成了。
“李學武說了,這樣的父親教出來的兒子不可靠,護衛隊需要的都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漢子,可不能進了偷雞摸狗的小人”
劉光天不敢置信地看著理屈詞窮的父親,知道秦姐說的一定是真的了,不然自己父親怎麼不敢反駁了。
“爸,您怎麼能……”
劉光福雖然沒有利益在這裡,但是看著自己父親的眼神裡也是帶著鄙夷。
二大爺見自己兩個兒子被秦淮茹怵壞的要造反,哪裡忍得住,吼道:“彆聽她胡說,她的乾部還不知道怎麼來的呢,她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說不定她就在李學武房裡呢”
秦淮茹聽了這話可是變了臉色,冷著臉看著二大爺道:“咱說話都要講證據,我說您偷聽那是李學武說的,您不服氣可以找他對質,但是您說我這個乾部怎麼來的,說我在他房裡,這個事兒得掰扯清楚,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寡婦,可禁不起您這麼糟踐”
二大爺也是氣急了,口不擇言說出了這句話,想要道歉吧卻是抹不開麵子,場麵就僵在這兒了。
西院兒看吉普車的人漸漸地對吉普車失去了興趣,現在卻又有了新的熱鬨,今天還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啊,三大爺演完了戲二大爺又演上了。
就在僵持的時候一大爺走出來了,看了看氣喘籲籲的二大爺,又看了看梨花帶雨滿臉怨憤的秦淮茹。
“唉,你們看明天不上班都是閒的吧,先是個吉普車,那是公家的不讓看非得看?眼皮子怎麼那麼下淺呢”
一大爺的話說完,全院兒都安靜了,隻有三大爺家傳來了摔快子的聲音。
一大爺沒搭理他,而是繼續說道:“本就是跟你沒關係的事兒你非要摻和一腳”
見二大爺不服氣,一大爺繼續說道:“秦淮茹的乾部身份是我親眼看著人事科來宣讀的,你有本事去找人事科去”
二大爺聽了一大爺的話再不服氣也沒了脾氣,誰敢去找人事科,以後還想不想升職了。
一大爺繼續念叨著:“你想舉報他公車私用你也可以去,但是我告訴你,那車上麵有電台”
“我聽維修車間老張說保衛處付斌處長明天要和李學武去山裡實驗電台效果”
“我不信李學武會公車私用,如果你不信我的話可以去舉報試試”
二大爺囁嚅著說道:“我沒說要去舉報,就是順口這麼一說”
一大爺厲聲道:“你多大歲數了,嘴怎麼這麼快啊,你小孩兒啊,說話不用負責任啊”
秦淮茹見一大爺看向自己,便開口道:“行了一大爺,不用說了,周一我就去找領導,我一定要把這個事情翻騰清楚了,怎麼我就在李學武房裡了,我去李學武家溝通工作都是帶著棒梗去的,我是寡婦沒錯,寡婦就得挨欺負啊”
說著說著便嗚嗚嗚地哭了起來,這是秦淮茹的大招兒啊。
二大爺這會兒也慌了,這要真被秦淮茹告到廠裡,那自己一定會受處分,就是李學武都饒不了自己。
“老易,這,我,這我沒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啊?嗚嗚嗚,看我好欺負是吧”
麵對秦淮茹的逼問,二大爺也是沒法兒了,隻能求助地看向一大爺。
一大爺瞪了二大爺一眼,道:“現在知道害怕了?你管管你那張嘴,什麼話都敢說,沒影的事兒也亂說”
二大爺皺著臉點頭道:“是是是,我錯了,不該亂說話”
一大爺看著秦淮茹道:“淮茹啊,院裡人都是相信你的人品的,也相信李學武的人品,你們都是軋鋼廠的乾部,心胸應該大度一些,彆跟海中一般見識”
秦淮茹忍了眼淚,看著一大爺道:“他說我的怎麼算啊,什麼叫在李學武的房裡啊”
二大爺賠著笑對著秦淮茹說道:“我錯了,我胡說八道呢,那天晚上是我聽差了,李學武從外麵回來把我堵在窗口了,我這不是有氣嘛,就順口說了,我錯了,我檢討,再也不說了”
見二大爺賠禮道歉了,秦淮茹瞪著二大爺道:“都是一個院兒住著,我還在李學武家幫忙,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您說說因為您的亂說話我們以後還怎麼相處啊?”
一大爺擺了擺手道:“淮茹啊,你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大方方的相處,沒人會說什麼,我相信李學武也是這個意思”
說完了秦淮茹,又說了其他人幾句,算是結束語。
“你們都看看啊,你們是下班回家妻兒老小了,人家李學武和護衛隊員都在崗位上值守呢,為了誰啊?”
一大爺擺著手道:“還不都是為了大家能睡個安穩覺,今天早上李學武還跟我說街麵兒上不太平,說是他出錢來把咱們院兒的門房收拾出來,供咱們小夥子、老爺們兒值班用”
說著話,一大爺看了看三大爺家緊閉的房門,道:“但是呢,三大爺不同意,還說了人家李學武一頓,扯什麼李學武要占院兒裡的房子,把這個好事兒攪和黃了,今天晚上人家在給你們站崗吧,你們又在人家背後議論李學武”
“你們還有沒有點兒良心?”
“明天人家有任務,安排解成回來,那也是愛護同誌,想著解成連續值班好些天了,你們周日是休息了,想想人家李學武和閆解成,家、家的回不來,日子、日子過不成樣子,想想他們的付出是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