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亞梅送李學武兩人出了門,站在門口看著摩托車轟著油門遠去。
鋼城市第一醫院位於鐵西區人民路民主街,醫院始建於三七年。
再早這裡是有圍牆的,後來大接收以後便把圍牆拆了。
跟公園一樣,有圍牆的醫院還叫人民的醫院?
摩托車一進醫院的院子,李學武便跳下了車。
掃了一眼被圍著的大樓門前,院子裡已經停了兩台車,車邊上有兩撥人圍著地上的白布說著什麼。
看兩撥人的穿著,一撥是煉鋼廠的保衛,另一撥是當地所的人。
李學武不用看都知道現在他們圍著的是誰。
雖然現在腦子裡都是爆裂的想法,但李學武還是穩定了一下情緒,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卡噠”
這不僅僅是打火機的聲音。
收了火機,李學武推開前來阻擋自己的一個年輕保衛,往裡麵走去。
許是看出了李學武的霸氣和滿身的殺氣,圍著的十多個人給李學武讓開了一個位置。
劉兆倫端著手裡的56衝站在了摩托車邊上。
科長說過,麵對突發情況應該占據有利位置。
現在這些人怕李學武的氣勢,更怕他帶來那愣頭青指過來的槍口。
一下車李學武這兩人的態度就讓院裡這些人皺起了眉頭。
尤其是那個騎摩托車的,一下車便將身後的56衝端在了身前並拉了槍栓,更讓他們害怕的是這愣頭青把保險打開了。
這是要乾什麼!
李學武走進人群,看著躺在擔架上的這個麵目全非的人,從穿著一眼就能看出這是景勇傑。
但臉上已經沒有好肉了,黑乎乎的,身上的衣服也都被砂槍近距離打的全是彈孔。
“呼~”
李學武吐了一口煙,走到屍體邊上蹲了下來,用手試了試景勇傑的鼻息,然後站了起來。
“誰乾的?”
麵對李學武的詢問,周圍這些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個叼著煙的青年對著李學武問道:“你是誰?”
李學武將目光看向了這個答話的,然後掏出了自己的證件扔給了對方。
這人大概二十六七歲,應該是個小隊長或者是個能說得上話的角色,穿的衣服也是煉鋼廠的保衛服。
李學武並沒有看見鋼城市局的車,隻有可能是當地所的一台邊三輪。
這個小隊長皺著眉頭接住李學武扔過來的證件看了看,見是總廠的保衛科長。
這可跟自己煉鋼廠保衛處處長的級彆一樣了。
“李科長您好,是這樣的……”
“哐!”
“額~咳咳~”
還沒等這人說完,李學武抬起腳對著這人就是一個蹬踹。
李學武的力量有多大?現在李學武也不知道。
這含怒的一腳直接把這個答話的小隊長踹到了他身後吉普車的車門子上。
鋼製的車門子都發出了“哐當”一聲。
“嘶~”
圍站著的眾人眼睛就是一瞪,嘴裡不由得嘶出了聲音。
實在是李學武這一腳太猛了,眼瞅著小隊長直接向後麵飛去直接摔在了車上。
這要是沒有車攔著得踹出多遠去?
即使有車攔著也不是好事兒,現在的吉普車車門子都是鋼軋的,一點兒彈性都沒有。
李學武的這一腳和車門子的反作用力全被這小隊長接收了,現在已經坐在地上像是窒息的樣子在咳嗽了。
見李學武踹人,就有保衛瞪著眼睛想要上來動手。
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摩托車上的劉兆倫端著槍大聲喊道:“敢動?丫的敢動一個試試!”
這些保衛哪裡敢去試探車上那個愣頭青的話,全都站住了腳步。
李學武吸了一口煙走到被自己踹得喘不上來氣的小隊長身邊,撿起了自己的證件,然後抓著這人的脖領子往後拖了拖扔在了地上。
“我問你誰乾的?”
小隊長捂著自己的胸口看著居高臨下的李學武隻是“咳咳”地咳嗽不敢說話。
“是總廠來的李科長吧?你這麼做不大好吧?總廠的乾部都是這麼隨便打人的嗎?”
李學武扭頭看了看說話的人,見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保衛。
“你又是哪根蔥?”
李學武眯著眼睛往前走了走。
這中年保衛見李學武走來不由得往後退了退。
但覺得這樣好像怕了李學武一樣,又強自鎮定了下來停住了腳步,道:“我是煉鋼廠保衛科的乾事”。
李學武點點頭,站在了中年人的麵前問道:“煉鋼廠是不是紅星軋鋼廠的分廠?”
不知道李學武為什麼這麼問,但這中年人還是梗著脖子說道:“當然是,你……”
李學武打斷了這中年保衛的話,指了指地上的小隊長繼續問道:“那這個人什麼級彆?”
中年保衛皺著眉頭回道:“沒…沒有級彆”。
李學武拿起手上的證件對著中年人問道:“那看見上級是不是得敬禮?”
這中年保衛看著李學武漲紅了臉再也說不出來話。
“我問你話呢!”
“是”
這中年乾部被李學武的一聲大吼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答了一聲是。
可隨即便見到收起證件的李學武掄圓了胳膊就照著自己來了。
本就被嚇了一跳,現在想躲都躲不及了,隻見一個大巴掌呼地一下就奔著自己臉打了過來。
“啪!”
“he,tui!”
把這個多話的中年保衛一嘴巴打倒在了地上,李學武衝著邊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後看著地上這個捂著臉滿眼委屈地看著自己的中年保衛罵道:“草擬嗎的,知道敬禮你特麼愣著乾嘛呢?”
罵了這麼一句,李學武抬起發紅的眼睛掃向周圍站著的煉鋼廠保衛。
這些保衛都被李學武的霸道嚇到了,紛紛後腚一緊,腳後跟一並攏,“啪”地一聲立正敬禮。
李學武沒有理會這些人的敬禮,而是對著地上的中年人問道:“在這裡的,誰的級彆最大?”
這中年人囁嚅著說道:“……我”。
“站起來!”
李學武瞪著眼睛喝了一聲,這中年保衛膽兒虛著爬了起來立正站住了。
李學武紅著眼睛問道:“報告你的姓名,職務”。
這中年保衛沙啞著嗓子喊道:“報告,劉正陽,煉鋼廠保衛科乾事”。
李學武指了指地上景勇傑的屍體問道:“怎麼回事兒?誰乾的?”
這個叫劉正陽的中年乾部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回道:“報告,我們接到報桉,說是有兩人持槍入室搶劫、強兼,被戶主發現後逃跑,其中一人被工人持砂槍打傷,另一人打死打傷多人後帶著受傷的這人逃跑”。
這時躲在一旁的本地所的一個穿製服的走了過來說道:“確實是這樣的,我們也聽到了槍聲,看到路上一輛邊三輪馱著一個血人往醫院這邊來我們就追過來了”。
“我們也是為了追歹徒”
劉正陽自覺地有理了,指著醫院的大廳說道:“我們追到這裡的時候值班的護士還說他的同夥去值班室打電話了,可等我們追上去的時候人已經跑了”。
“哦?歹徒是吧?”
李學武抓住劉正陽的脖領子將人拽到了景勇傑的屍體邊上摔在了地上。
“翻開他衣兜,上衣兜!”
劉正陽被李學武摔在地上不服氣地抬頭看著李學武,不知道這人又發什麼瘋。
“翻!”
“同誌,請你控製一下情緒”
剛才幫忙解釋的製服皺著眉頭看著憤怒的李學武,態度很是堅決地勸了一句。
李學武扭頭看了看這個穿製服的,從兜裡掏出了1911拉上了槍栓對準了劉正陽道:“你翻不翻?”
“你乾什麼?把槍收起來!”
這個穿製服的見李學武這麼勇也是害怕了,退後了幾步將自己的槍也掏了出來。
“不許動!”
劉兆倫端著槍對著現場的幾人喊了一嗓子,眾人這才想起這外圍還有一個人呢。
劉正陽見李學武瞪著眼睛看著自己,不由得顫抖著雙手打開了景勇傑的上衣,從最裡麵的襯衫兜裡掏出了已經沾染了紅色血跡的證件。
“打開!”
隨著李學武大喝聲,劉正陽看了看李學武,打開了手中的證件。
“念!”
其實已經不用劉正陽念了,那本證件的封麵就已經能夠說明問題了。
“警……警查……警查證”
剛才還拿著槍指著李學武的幾個穿製服的人錯愕地看著劉正陽手裡的證件,手裡的槍也慢慢地放了下來。
“景……景勇傑……京城市公an局……”
隨著劉正陽把景勇傑的證件念完,穿製服的青年收起了槍,尷尬地走到李學武身邊說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是同行……”
“砰”
李學武輪著手裡的手槍對著這青年就是一拐子。
“對你瑪啊!現在跟我說對不起,用不用我送你下去跟我同誌去說對不起?”
被打的這青年伸手攔住身後要往前衝的同伴,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說道:“實在對不住”。
就在這時,從街上拐進來三台吉普車,很是迅速的,從車上跳下了好些個警查。
帶頭的一個帽簷下已經有了白發,嚴肅著臉看著院裡的對峙,又看了一眼被打的嘴丫子淌血的製服青年。
“誰是京城來的同誌?”
李學武轉回身看著這個嚴肅著臉跟自己說話的乾部,道:“我就是”。
說著話,將自己的證件遞給了走到自己身前的乾部。
這個有些花白頭發的乾部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後打開了李學武的證件。
初時還沒覺得,可一看清李學武的職務和級彆便是目光一凝,隨後合上證件對著李學武敬禮說道:“同誌您好,我是鋼城市刑偵隊副隊長聶連勝”。
李學武回了一個禮,接了自己的證件,道:“我是李學武,剛才就是我打的電話”。
聶連勝看了看地上躺著的屍體,又看了看已經站起來站在一邊捂著臉的兩個保衛,再打量了一眼所裡的同誌。
“李處長,能說說情況嗎?”
李學武將證件揣進了兜裡,道:“秘密任務,目標設了套兒,弄了個娘兒們在屋裡,我同誌衝進去的時候被汙蔑說搶劫和強兼,等出來要解釋的時候被一群槍手圍著射擊”。
李學武指了指地上的景勇傑說道:“沒了一個同誌,另一個也被煉鋼廠的保衛和你們的人追的不知什麼情況了”。
聶連勝聽李學武說完,對著站在一邊的製服青年問道:“是這樣嗎?”
這製服尷尬著解釋道:“我們也是接到報桉,說是有人持槍搶劫和強兼……”
“你傻啊!”
聶連勝罵道:“你見過報桉這麼快的搶劫和強兼啊?你見過出動速度這麼快的保衛啊?煉鋼廠就在邊兒上啊?”
李學武不理會聶連勝的話,無論是不是周瑜打黃蓋,李學武都不想在這兒跟他們廢話。
“我要找到報桉的那個人,還有”
李學武指了指地上的景勇傑說道:“這個圈套的執行人,那個叫楊釗的,和那個娘兒們”。
聶連勝對著所裡的製服問道:“找得到嗎?”
這人看了看劉正陽,又看了看李學武,低著頭說道:“應該能找到”。
“草”
聶連勝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對著身後的人吩咐道:“把這些人都押起來,審”。
隨後對著李學武說道:“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李學武看了聶連勝一眼,道:“我不信任你們,從一開始就不信”。
聶連勝寒著臉說道:“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人,你說怎麼辦我就怎麼辦”。
李學武招招手示意劉兆倫過來。
早就從車上跳下來的劉兆倫小跑到李學武身邊,端著槍肅著臉等著李學武的命令。
從劉兆倫身上摘下一隻56衝,李學武吩咐道:“給景勇傑收拾收拾,等我回來,咱們帶他回家”。
劉兆倫從來不會違抗李學武的命令,眼神一凝回道:“是!”
李學武拎著56衝便上了邊三輪。
聶連勝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示意所裡的那個青年跟自己上了吉普車,打頭先往院外開了出去。
李學武擰著油門跟了上去。
醫院這邊到居民區那邊大概是半個小時的路程,等吉普車拐進了桉發的位置停住,李學武便將摩托車停在了門口跳了下來。
打量了一下還帶著血跡的院子,李學武寒著臉推開門口站著的警查攔著的手走了進去。
院裡躺在地上的人的慘狀比景勇傑好不到哪兒去。
這韓戰也是聽了李學武的話,槍槍都是奔著這些人腦袋去的,這幾個人都是腦袋被開了洞。
李學武指了指地上的槍支和這些人的年齡、穿著,對著聶連勝和跟在他身後進來的那個所裡的製服青年問道:“這特麼是工人應該持有的?大白天的不上班在這兒打埋伏?這是工人?”
見聶連勝寒著臉不說話,所裡的製服青年也是白著臉不吱聲,李學武罵了一聲“草”便往屋裡走。
這屋子外麵看著就是普通的磚瓦房,可一進屋就看出不一樣來了。
地麵是水泥的,一進屋是廚房,左麵是裡屋,進了裡屋瞧見屋裡的擺設很是富足。
收音機,縫紉機,大鏡子,大衣櫃,牆上貼的也不是報紙,而是水泥打底兒刷的白灰。
窗明幾淨的比李學武家裡不差啥了。
看著炕邊站著一男一女,男的瘦弱身材,女的窈窕大個兒,碎花棉襖,大燈被棉襖裹的鼓鼓囊囊的。
這兩人也被突然進來的這些人嚇了一跳。
男人警惕著問道:“請問是?”
李學武冷著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男人看了看被一圈兒製服圍著的疤臉男人,有些膽怯地回道:“楊釗,我叫楊釗”。
“哦?”
李學武眯著眼睛看著這男人問道:“是你報桉說有人持械搶劫和強兼的?”
“……是”
楊釗躲著李學武犀利的目光,顧左右而言他地回道:“這不嘛,我們趕走了那兩個歹徒,但街坊被害了,所裡的同誌正處理呢,處理呢”。
看著這一圈人的眼神,楊釗說著說著到末尾的時候還強調了一句。
李學武看了看站在一邊的楊釗的媳婦兒。
“歹徒進來要強兼你?”
這女人有些畏懼地看了屋裡這些人回道:“是,我,我正在家呢,他……”
李學武沒搭理這女人的話,而是轉頭問向楊釗:“你在哪兒工作,怎麼白天在家?”
楊釗被李學武問得一愣,隨後解釋道:“我是煉鋼廠的,今天我有事,突然就回來了”。
李學武眯著眼睛點點頭,道:“有事兒是吧?”
楊釗點頭道:“是是是,是有事兒”。
李學武指了指窗外躺著的那些青年問道:“他們呢?他們也有事兒?”
“這……”
李學武吊著眼睛問道:“你說他們是鄰居,那告訴我,他們住哪兒,都叫什麼”。
楊釗委屈地看著李學武不敢說話,倒是楊釗的媳婦兒有幾分膽量,對著李學武不滿地說道:“哎,你們不去抓人,怎麼審起我們了?”
李學武轉頭對著聶連勝問道:“是你審還是我審?”
聶連勝看了看這兩口子,對著身後的人說道:“都出去”。
跟來的這些人聽見聶連勝話都快速地轉身出去了。
今天這個桉子太邪乎了,太大了,這些人可不敢觸屋裡這兩人的黴頭。
楊釗兩口子也看出了不對來,這架勢好像是衝著自己來的呀。
李學武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在了櫃上,腦袋上因為著急出的汗像是開鍋了一樣冒著白氣。
“我不想跟你太多廢話,我跟你說的那些歹徒是同誌”
這兩口子被李學武的話一下子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