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肥廠保衛看了看李學武,說道:「我讓人跟著你們不會介意吧?」
車都進院兒了,還說什麼介意不介意的。
「那最好了,有你們幫著,我們可是省了不少事兒」
也就是楊書記說了,不然李學武說啥也不會在路上修整的,太麻煩了。
保衛擺擺手,示意門衛室裡出來四個人,跟著李學武往大門旁邊的招待所而去。
到了招待所,楊書記等人先進去登記,然後上了樓。
李學武則是帶著韓戰組織護衛隊員卸下裝備,除了每台車上留一個人武裝看守外,全員去除武器下車進招待所休息。
這次出來因為有紀監跟著,所以李學武也是敞開了花,該辦住宿辦住宿,該交錢讓招待所的同誌幫忙開熱水浴池就開。
楊書記知道李學武的安排也沒說什麼。
跟紀監出來就這樣好,不怕查,不怕找後賬。
安排好了人,又在化肥廠保衛的帶領下把車開去了清洗車間。
化肥廠跟鋼廠一樣,都是用水大戶,所以熱水是不缺的。
廠裡的保衛看著燈光下被清洗出來的兩台車,口水都要留下來了。
這特麼也太霸道了!
先前看見車上的人下來的時候這些化肥廠保衛就已經羨慕的夠嗆了。
那裝備老全乎了,雖然身上沒有帶著武器,但還是能看得出這些人的彪悍之氣。
抬頭看看車頂上的「真理」,這些保衛才不信李學武說的什麼辦案呢。
這尼瑪是去抓什麼人?
等洗好了車,李學武帶著韓戰先替換了車裡的護衛,讓他們去招待所休息和洗漱。
這會兒廠裡的保衛跟李學武兩人已經混熟了,外麵冷,便讓李學武把車停在了招待所門口,帶著李學武兩人進了招待所大廳值班。
男人和男人之間沒有什麼是一根兒煙拉不近的關係。
如果不行,那就兩根兒。
在跟李學武兩人聊了一會兒以後,這些保衛已經放鬆了警惕,光顧著問門外那兩台車和李學武身上的裝備了。
社交匪徒李學武也是來者不拒,反正是說了好些讓這四個人流口水的話。
但是一句實話、一個實標點都特麼沒說。
等楊書記他們洗好了出來,看見李學武還在大廳值班,便趕緊讓浴室裡的人抓緊時間,好替換李學武。
等李學武泡好了澡,重新穿了衣服出來,對著等著幾人笑道:「這特麼換了內衣就是爽」。
幾人嘻嘻哈哈地去了招待所的食堂。
因為來的太早了,這邊值班的師傅對付著給弄了棒碴粥。
李學武這些人也不敢挑,有口熱乎的就算阿彌陀佛了。
這特麼還得是看著大師傅的臉色才吃上的呢。
在招待所待了許有三個多小時,車隊再次啟程。
隊員們的精氣神經過短暫的修整已經重新煥發了朝氣,這就是大小夥子的好處。…
再看楊書記,還特麼是那個德行,蔫頭耷腦的,好像特麼更困了。
上了車,楊書記便開始打瞌睡,告訴坐在副駕駛的楊宗芳到地方再叫他。
今天是年後複工的第三天,經過兩天的調整,工人們的工作熱情已經重新被調動了起來。
鋼城煉鋼廠的廣播裡也在播放著鼓勵工人們收心的歌曲。
伴隨著《南泥灣》的歌聲,煉鋼廠辦公室秘書於德才指揮著手底下的乾事在大會議室忙活著。
「這這兒,杯子擺在這兒」
「哎呀!」
於德才剛
糾正了主講台上的杯子擺放,又看見幕頂的橫幅掛偏了。
「咋整地,又掛歪了,往左,往下點兒」
「哎!沒說讓你往下!」
今天是鋼城煉鋼分廠新的一年任務目標動員大會,也叫收心大會,從今天開始就要恢複正常的生產秩序和節奏了。
因為羅廠長很重視生產工作,所以於德才對這次的會場布置也很用心。
從座位的擺放,到主講台發言席的桌布和茶杯擺放都要一一糾正。
辦公室和工會的乾事都快被於德才指使的累竄稀了。
就這,在大會布置的最後時刻,於秘書還是皺著眉頭,一臉不滿意的樣子。
隨著煉鋼廠各單位乾部、乾事、先進分子以及工人代表紛紛進場入座後,廠領導才姍姍來遲。
由羅家坪帶頭,身後跟著兩名副廠長、廠書記、工會一把手,五人緩步走到主講台上落座。
於德才忙前忙後地指揮著設備管控人員調整話筒,又指揮著廠宣傳乾事舉著相機進行拍照。
「記住了啊,先拍領導集體照,再拍羅廠長,最後誰講話拍誰」
「知道了於秘書,您放心吧!」
就在於德才跟宣傳乾事說話的這會兒工夫動員大會已經在馮副廠長的主持下開始了。
「在過去的一年裡,在羅家坪廠長的帶領下,煉鋼廠取得了豐厚的成果,超額完成了總廠下達的任務指標,有效地保證了大生產、大建設、大發展的……」
於德才根本沒有去聽主講台上馮副廠長的講話,因為這些文字他已經看過很多遍了。
可以這麼說,主講台上那些領導的講話基本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煉鋼廠可以沒有了副廠長,但是不能沒有於德才——這是羅家坪廠長親口說的。
「下麵有請羅家坪廠長做動員講話!」
隨著馮副廠長的話音落下,便是一陣掌聲雷動,且經久不停。
羅家坪站起身,對著台下揮揮手,台下的掌聲慢慢停了下來。
「同誌們!」
羅家坪憋了一口氣,準備將去年的所有不開心都發泄出去,好翻開新的一頁。
鬼知道他這個年是怎麼過來的,李學武他們前腳兒剛走,羅家坪差不多帶了全部身家去活動。
如果不是今天的會議需要他回來主持,他還在京城院裡活動呢。…
就在羅家坪提起來的這口氣將要用口號發泄出來的時候。
「砰!」
會場的大門被兩個全副武裝的人強行推開,隨後便是一隊奇特裝束的武裝人員占據了會場的幾個出口和關鍵位置。
有心人已經從這些人員身後的身份標誌上看見了紅星軋鋼廠保衛處的標誌了。
「肅靜!」
於德才站在會場音響控製台的位置,對著會場內或是站起來或是吵吵嚷嚷的人群大聲地要求著肅靜。
就在剛才,就在馮副廠長做主持講話的時候,於德才已經從窗口看見廠大門處的動靜。
更是看見了軋鋼廠字樣的黑色車輛開了過來,也看見了李學武帶著人衝了進來。
「全體肅靜!」
就在這個誰都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麼的時候,李學武穿著軋鋼廠保衛乾部常服隨著楊書記走了進來。
身後跟著的便是紀監一科的乾部。
羅家坪看見李學武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完了,終究是沒有跑贏李學武。
但他不怕,他堅信付出一定有回報。
他不得不相信會有人撈他!
楊書記帶著楊宗芳走上主講台,在眾目睽睽之下
,對著羅家坪說道:「羅家坪同誌,我受紅星軋鋼廠風紀調查工作組的委派,現在對你發出傳喚通知,請你跟我們出去接受調查,就付長華、付海波等人的案件所涉及的問題作出說明」。
楊書記的話通過羅家坪身前的話筒傳遍了整個會場,會場內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就連坐在主講台上一眾領導乾部都頻頻擦汗或是扶眼鏡來掩飾內心的慌亂,不敢直視楊元鬆等人。
李學武揮揮手,身後跟著的兩個護衛隊員端著槍就上了主講台。
羅家坪知道如果自己不配合那便是自取其辱,所以乖乖地伸出了雙手。
護衛隊員掏出了手銬直接給羅家坪戴上了,然後在楊書記的示意下一左一右地押著羅家坪往出走。
楊書記點了台上剩下的四人,示意去旁邊的休息室說話。
這四人急忙站起身,跟著楊書記往休息室趕去。
於德才忙跑到休息室門口開了門,原本還想進去做服務工作的,但是被楊書記拒絕了。
雖然楊書記沒有讓於德才進去,但於德才並不氣餒,走到主講台上對著下麵的乾部們說道:「同誌們,紅星總廠的楊書記跟咱們領導有些事情商量,大家先等一下,注意會場紀律」。
就在於德才說話的這會兒,李學武已經帶著護衛隊員押著羅家坪出了會場。
於德才見李學武出去,又跟著李學武的方向跑了出去。
會場內的眾人誰都沒有笑話於秘書的「繁忙」,因為這會兒大家剛剛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兒,但都還在震驚當中。
隨著羅家坪廠長被押著出去,隨著那些奇異裝束的武裝人員撤出,隨著於秘書追了出去。…
現場群龍無首的眾人便開始了小聲議論。
也有不議論的,例如肖長青,他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
他也傻眼了,誰能想到一個付海波落了網,真的牽扯出了羅家坪啊。
在煉鋼廠乾部和工人眼中是優秀帶頭人的羅家坪,怎麼會是跟付海波的案件有關呢。
知道有關的肖長青卻是在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上次在局送李學武等人離開的時候肖長青也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但是自打知道羅家坪匆匆忙忙進京,他就沒再對李學武報什麼希望。
以前也有舉報的,但是怎麼樣呢?
羅家坪步步高升,舉報者黯然被辭退,消失在了人海中。
現場的工人們已經忘了某些時候的流言蜚語了,因為無論是廠報上,還是在廣播裡,羅廠長都是正確的,都是關心職工的,都是為人民服務的。
這些宣傳已經讓他們忘了時不時傳出的,關於羅家坪的負麵消息。
都是假新聞!都是謠言!
對這些一清二楚的不止是肖長青,不隻是那些台上的乾部,還有煉鋼廠缺了誰都可以,就是不能缺了的於德才。
「李科長,新年好啊!」
「於秘書,新年好!」
李學武看著羅家坪被押上執勤車,轉身跟出來的於德才握住手說道:「上次還要感謝於秘書的幫助啊,不然我還找不到付海波的家呢」。
「嗬嗬嗬」
於德才乾笑了兩聲說道:「我也是湊巧知道了這個消息,這不算什麼,不算什麼」。
於德才也看見羅家坪被押上了車,還看見了車附近全副武裝的人員,和車頂上的輕機槍。
看來是這保衛處之虎上次吃了虧,這次帶著重武力來了。
李學武看見於德才的視線望去了車頂上,便笑著說道:「讓於秘書見笑了,我是出了名的膽子小,來這龍潭虎穴
一趟,損兵又折將,實在是嚇怕了」。
聽見李學武這麼說,於德才嚇壞了,忙擺手說道:「可千萬彆這麼說,鋼城分廠,不,我,我一定配合咱們總廠的一切調查,絕對的知無不言,言不無儘」。
「嗬嗬嗬」
李學武拍了拍於德才的胳膊說道:「您緊張什麼,我跟你開玩笑呢!哈哈哈哈!」
「玩……玩笑?……嗬嗬玩笑……嗬嗬嗬嗬嗬」
於德才感覺自己要被這李學武玩兒壞了,心蹦蹦蹦地跳,嗓子眼兒有點兒乾,就連臉上的笑都不自然了。
誰特麼跟你開玩笑了,你看我是跟你玩笑的樣子嘛,你都要嚇死我了,尿都嚇出來了。
「李…李科長,您真幽默!」
李學武笑著看於德才說道:「我們保衛乾部可不都是死人臉,我們對待同誌也是如春風一般的」。
「是是是,是春風!」
於德才見李學武說他對待同誌如春風,那現在是春風嗎?那自己是他的同誌嗎?…
不敢不是春風啊,不敢不是同誌啊,不是的那個就在車裡呢。
見李學武掏出煙,於德才趕緊掏出自己中華煙說道:「抽我的!抽我的!」。
但看見李學武盯在他手上的香煙時一下子頓住了,拿著的香煙就像燙手的山芋一樣。
現在於德才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嗬嗬嗬」
於德才強擠出笑容說道:「過年,過年買來嘗嘗的,就剩這麼些了」。
「哈哈哈」
李學武接過於德才的香煙說道:「那我就嘗嘗這中華煙是個什麼味道」。
「嗬嗬嗬」
於德才趕緊用火柴給李學武點上了,道:「您彆跟我開玩笑了,您是大乾部,咋可能沒見過這煙呢,隻有我們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才會趕著過年嘗嘗鮮」。
李學武揚了揚手裡的大前門說道:「我還不如你呢,我過年隻敢嘗大前門,嗬嗬」。
「嗬嗬……嗬嗬嗬」
於德才現在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省的讓李學武繼續折磨自己。
但於德才不敢走,羅家坪被抓了,現在煉鋼廠裡說不上是誰說的算呢。
不管誰說的算,都得過得去這一關才行。
而把關的,於德才倒是認識楊書記,但楊書記不認識他啊。
所以他隻能接近李學武,因為他就跟李學武熟悉。
「李科長,這,咱們是現在就回啊,還是要在這兒辦案啊?」
「哦?」
李學武笑眯眯地看著於德才問道:「您是有什麼建議嗎?」
「沒,沒有,我能有什麼建議」
於德才就差在心裡管李學武叫爺爺了,彆玩兒我了。
「我這不是想著,如果咱們趕回去,我趕緊安排夥食嘛,如果在這兒辦案的話,那我就安排辦案地點嘛」
「嗬嗬嗬,還是於秘書想的周到啊」
李學武笑嗬嗬地說道:「不過這一次是楊書記帶隊,主要的辦案力量也是楊書記帶來的紀監乾部,我們也是聽楊書記的安排,要不您去問問楊書記?」
「嗬嗬嗬,我還是在這兒等著吧」
說著話叼著煙愁眉不展地望著會場裡麵。
李學武這會兒也不說話,抽著煙,站在門口看著車裡已經被帶上頭套的羅家坪。
休息室內的臨時會議進行的很快,李學武還沒抽完第二根煙便結束了。
由楊書記帶隊,重新上了主講台。
諷刺的是,還是由馮副廠長主持,介紹了楊書記一行的目的,批評
了羅家坪在任期間的好大喜功,最後請了楊書記發言。
「同誌們,我們紀監是保護乾部、服務乾部的,不是懲罰乾部的,但是對於情況惡劣的乾部我們也毫不姑息……」
在說了嚴肅風紀的一端主題思想後,楊書記提出了幾點要求,希望煉鋼廠的乾部以身作則,在自己的崗位上努力奮鬥,不要受到影響。
在最後,楊書記也說了,歡迎煉鋼廠的群眾為調查組提供線索,也要求被傳喚的乾部在說明的時候積極配合組織。…
楊書記將調查組的辦公地點就選在了煉鋼廠的招待所。
散會後,楊書記帶著楊宗芳等人跟馮副廠長握了握手便往出走。
現在煉鋼廠暫時由煉鋼廠書記竇長芳主持工作,直到總廠委派新的分廠廠長。
楊書記帶頭出了會場,見李學武就等在門口,便對著李學武說道:「咱們去招待所」。
「好」
李學武將手裡的煙頭扔在了地上用腳踩滅了,隨後對著車周邊的護衛隊擺擺手,眾人上了車往招待所而去。
跟著送出來的竇書記擺擺手,示意於德才跟上。
於德才咬了咬牙,舔著臉上了執勤車。
車隊直接來到了位於煉鋼廠角落的招待所。
這處位置正好是在煉鋼廠的一角,周圍多是樹木,像個花園似的,顯得挺肅靜的。
招待所隻有三層樓,李學武他們直接占據了三樓的整層房間。
在李學武他們進駐後,三樓的樓梯便開始有護衛隊員把守,而羅家坪被帶到了三樓的一個房間進行羈押。
羅書記等人按照工作需要分配了房間,有護衛隊員住的,有李學武住的,有紀監乾部住的,也有臨時弄出來的會議室和審訊室。
再有就是談話的房間,從今天開始,楊書記便要找煉鋼廠的乾部們談話了。
李學武將樓上樓下的安保過了一遍,最後定下了警犬小隊在附近24小時巡邏,門口停著的執勤車一直有人值班。
現在招待所正在乾什麼誰都知道,正在住著的都在找彆的住處,想要住宿的也不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