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兒彆的地方什麼叫法李學武不知道,但四九城管這玩意兒就叫海米。
「凡蝦之大者煮爆去殼,謂之蝦米,食之薑醋,饌品所珍」
袋子裡海米色澤呈現澹黃色,李學武伸手往裡麵抓了一把放在眼前看了看。
這麼看又有點兒粉紅色的光澤了,蝦乾形體完整,大小不算很是均勻,但是乾度很足。
「嘗嘗」
裴軍剛點了點李學武手裡的海米說道。
其實李學武也不大懂這玩意兒怎麼判斷好壞,但還是拿起一點放在了嘴裡。
好吃,光溜溜的,但是有點兒硬,還有點兒鹹。
李學武點點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裴軍剛也沒在意李學武的態度,見跟過來看的黃乾和王箏也從李學武手裡拿了一點兒去嘗,笑了笑沒說什麼,而是又把袋子用繩子封了口兒。
接著又從地上拽起一個袋子打開來讓李學武等人看。
「這兩個不一樣嗎?」
見王箏問,裴軍剛笑了笑也沒解釋。
李學武伸手掏了一把看了看,白色半透明狀態的蝦皮很是「直溜兒」。
倒不是說這樣的不好,而是曬製的方法不同。
彎曲的那種是鹽水煮過曬的,有點粘手,這種是直接乾曬,鹽度少,容易保存。
這次李學武沒有嘗,剛才那一口的鹹味還在嘴裡呢。
把手裡的蝦皮扔回袋子裡,裴軍剛便又上了繩子。
收拾完帶著幾人出了屋子,也沒跟院裡的老太太打招呼,直接出了門。
王箏也看出了李學武的意思,瞪著眼睛跟在後麵,滿臉的好奇和驚訝。
這特麼算不算……?
走了幾步進了另一處院子,還是那個套路,裴軍剛跟屋裡走出來的婦女點點頭,便帶著李學武等人進了屋。
而剛才出門迎接的婦女直接去了大門口站著了。
李學武看出那麼一點兒意思了,這就是最原始的那種販賣製度了。
你直接來買,不賣,我們這個是自己吃的。
但我們家親戚領來的,看看家裡的吃食,沒毛病啊!
裴軍剛顯然是熟悉這個套路的,進屋打開一個袋子給李學武看。
李學武探頭看了看,好家夥,黑不出溜兒的,麻麻賴賴的,跟大肉蟲子似的。
退後一步看了看這袋子的大小,好家夥,夠那支「享譽世界」足球隊吃一頓的了
。
見李學武看完,裴軍剛又封了袋子口,打開了另一個袋子。
這玩意兒李學武認識,前世也沒少吃,鮑魚乾,炒作的挺厲害,其實也就那麼回事兒。
李學武隻要是看好了,裴軍剛就換一袋兒,期間是一句話都沒有。
尤魚乾、乾貝、墨魚乾、皮皮蝦乾。
看來這家還是有點兒能跟的,裴軍剛帶著李學武等人出來的時候,那婦女還想跟裴軍剛說話來著。
可是被裴軍剛一個眼神頂了回去,那婦女顯然是有點兒怕他,唯唯諾諾地抿住了嘴。
走出門,裴軍剛在前麵,李學武和黃乾帶著王箏跟在後麵,黃乾跟李學武對視了一眼。
李學武倒是沒怎麼覺得,不謹慎的他還不敢合作呢。
最後進了一家,跟著院裡的老兩口打了聲招呼,也沒進屋。
因為要看的東西就在院裡的架子上放著呢。
魚乾有大有小,大的是黃花魚,已經去了頭。
小的是雜魚乾,李學武也看不出都是什麼魚,成人手指長短。
頭發花白的老頭兒看了李學武一眼,說道:「這邊是澹水的,這邊是海裡的」。
李學武看了看笑而不語的裴軍剛,拿起澹水小魚乾嘗了嘗。
怎麼說呢,有魚的香味,當並不是李學武想的那種脆,而是勁道。
在老頭兒的關注下點了點頭,又拿起海魚乾嘗了嘗。
鮮、鹹、衝頭。
看著李學武的表情,老頭兒「嘿嘿嘿」地笑了起來,站在大門口的老太太也笑了起來。
黃乾和王箏也不知道他們笑什麼。
還是裴軍剛笑著解釋了一句道:「這個還是做湯吃或者燉菜的時候好吃」。
這麼說是給李學武留麵子了,就沒直接說這玩意兒不能直接吃了。
李學武笑了笑,把手裡剩下的一半也放進了嘴裡,倒是叫老頭和老太太看的點點頭。
李學武又看了看架子上的大蝦條,這不是後世的那種膨化食品,而是真正的大蝦曬成的蝦條。
不到成人一紮長,看著就好吃,但是李學武沒嘗。
就在裴軍剛準備帶著李學武走的時候,老頭對著李學武指了指院裡的小缸,示意李學武要不要看看。
李學武看了看回頭看自己的裴軍剛,跟著老頭走到小缸前,由著老頭兒掀開了封蓋。
好家夥,一缸的蝦醬,這玩意兒李學武認識,前世沒少吃這玩意兒。
可前世很少能買到好的蝦醬,這玩意兒彆看是蝦子做的,但是做的好的話是一點兒異味都沒有。
可能會有一點點兒腥氣,但都是正常的,隻要不臭就說明沒有變質。
老頭兒看李學武點頭,又將另一個缸打開了。
這個李學武就有點兒受不了了,缸裡是醃製的螃蟹。
見李學武皺眉頭,老頭兒也沒在意,重新封上了缸口。
裴軍剛這會兒已經帶著黃乾和王箏等在門口了,見李學武出來,帶著他們往回走。
回頭見李學武還皺著眉頭,便笑著說道:「那玩意兒不是本地人吃不慣,我現在都不吃」。
李學武點點頭,笑著說道:「可能是我的味覺有點兒靈敏,現在感覺還有味兒呢」。
許是轉完了,裴軍剛也跟幾人說起了話,介紹了這邊打魚曬魚的曆史。
「我小時候還見著我爸跟我老叔他們下海弄這些玩意兒,那個時候也不值錢,就是換點兒零花罷了」
等到了家大門口,裴軍剛轉身對著幾人說道:「這邊鎮子裡大概就是這樣,因為合營嘛,現在隻
能曬給自己吃,或者送給親戚吃了」。
李學武笑著點點頭,道:「挺好的,我看著曬的都挺好的」。
見李學武這麼說,裴軍剛笑了笑,指了指他們家巷子的儘頭說道:「從這上去一直走就是海邊,景色還不錯,就是風有點兒大,我帶你們去看看啊?」
黃乾笑著擺擺手說道:「我們自己去吧,李學武喝的有點兒多就彆去了」。
什麼叫聽話聽音兒啊,黃乾這麼長時間沒說一句話,而裴軍剛給了台階他就下了。
李學武對著黃乾笑了笑,說道:「我休息一會兒就去找你們」。
「得」
黃乾拉了王箏一把,指著海邊說道:「車留給你,等會兒去找我們吧」。
說著話已經帶著王箏往裡邊走去,王箏還回頭看了李學武一眼。
李學武看著黃乾走遠,便跟著裴軍剛又進了院子。
顯然是做慣了這種買賣的,裴軍剛走到裡屋拿了一個本子走了出來。
在李學武的注視下,將剛才看見的種類寫了一遍,到最後看了李學武一眼,將蝦醬寫了上去,鹹螃蟹沒寫。
李學武接過來看了看,每種海貨後麵還跟著單價,這是方便李學武填寫具體的數量的。
李學武擱心裡算了算,一筆沒動,又將本子推了回去。
這倒是給裴軍剛整蒙住了,皺著眉頭看向李學武說道:「價格不滿意?」
說著話點了點本子說道:「咱們都是實在人,我給的價……」。
裴軍剛還沒等說完呢,就見李學武搖了搖頭。
「你是不想要?」
裴軍剛雖然眉頭緊皺,但還是點頭道:「行,回頭兒我再看看有沒有好……」。
雖然有點兒心疼中午那頓,但是做買賣就是這樣,現在可不敢玩兒強買強賣那一套了。
剛要收起本子,卻是見李學武一巴掌拍在了本子上。
「我全要」
「啥!」
李學武笑了笑,將手上煙遞到嘴邊抽了一口,給了裴軍剛一個緩衝的時間。
隨後鬆開了按著本子的手,笑著說道:「我說我全要了」。
「這……」
裴軍剛倒是有點兒蒙住了,這麼壕無人性的嗎?
「您確定?」
「嗬嗬嗬」
聽見裴軍剛都用上敬稱了,笑著點點頭說道:「我跟你說了,我胃口好,能吃」。
裴軍剛還要再說話,卻是被李學武伸手攔住了,點了點手表說道:「我喝的有點兒多,睡兩個小時」。
說著話對裴軍剛擺了擺手,便上了火炕。
炕上應該是裴軍剛的行李,李學武也沒拖鞋,頭朝著炕裡,枕著被子,蓋了自己的衣服便睡了。
裴軍剛看了看炕上的李學武,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筆記本,最後咬咬牙,起身出了屋子。
聽見門動靜,李學武縮在衣服裡的手鬆了握著911的槍把的力氣,但並沒有完全鬆開。
伸手扒拉開衣服的一角往外麵看了看,又遮蓋了回去。
隻要你乖,我買你一條街,你要不乖,腦袋給你擰下來。
沒多大一會兒,就聽院門被打開了,還不是裴軍剛一個人回來的,但是沒有進屋,在院子裡說了一會兒話院門又響了。
反反複複的,李學武這一覺兒也沒睡踏實。
就在迷迷湖湖打著呼嚕的時候,裴軍剛摘了手上的手套,拿著筆記本進屋了。
一進屋就見李學武睡得香,不由得咧咧嘴,但是想到外麵沒回來的兩個,又釋然了。
裴軍剛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李學武會一個人來,果然。
李學武是不了解這人的心理活動的,也不知道他誤會了黃乾兄妹兩個。
李學武的膽氣全憑自己的魅力,絕世的容顏,過人的氣度,令人信服的氣質和懷裡的。
「老弟,醒醒」
「嗯?」
李學武扒拉開衣服,睡眼惺忪地看了看炕邊叫自己的裴軍剛。
「整完了?」
「嗯」
裴軍剛點點頭,看著李學武說道:「都給你放在院子裡了,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麼?」
李學武坐起來打了個哈欠,摸了摸炕頭說道:「睡熱炕真醒酒啊」。
說著話接過裴軍剛遞過來的本子。
剛才看的魚乾、蝦乾等都有,多的有上千斤,少的有百多斤。
最少的就是李學武最後看的那缸蝦醬,許是家裡留了些自己吃,在本子上寫的是一百一十斤。
李學武看了一下最後的金額,不多,一千出點兒頭兒,出頭兒那點兒被劃下去了。
裴軍剛見李學武看完,神情有點兒緊張地說道:「您給一千整就行,零頭我給抹了」。
李學武笑了笑,從兜裡掏出一疊錢,直接當著裴軍剛的麵兒數了數,正好是一千的。
又從兜裡掏出錢數了數字後麵的零頭,將兩份錢疊在一起,放在了跟自己一樣坐在炕邊的裴軍剛旁邊。
「你這是乾啥!」
裴軍剛見李學武又給數了零錢,便要把李學武的手退回去。
李學武的手躲了一下,對著裴軍剛說道:「彆撕吧啊,多少都收著」。
見李學武放下了錢,裴軍剛把成捆大團結上麵的錢拿起來又給李學武放了回來。
「你收了這麼多東西,該給你實惠的」
李學武拿起炕上那三十多要往裴軍剛手裡塞,裴軍剛倒是怎麼都不要。
「都說不要了呢,我老叔剛才來還說呢,沒見過這麼敞亮的小夥子」
李學武見裴軍剛不要錢,直接手往後一使勁兒,直接把錢扔到了炕裡。
「掙的都是賣命錢,該是多少就是多少,你要當我是朋友,等下次來,你記得再整這麼好的夥食就行了」
「你這……」
裴軍剛也被李學武的氣度鎮住了,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一摞子大團結,不占自己便宜,這小子真是不簡單啊。
沒等裴軍剛說完,就見李學武又從兜裡掏出五張大團結。
「你這是乾啥?」
見李學武還要給自己錢,裴軍剛急了,站起身就往後退。
李學武笑著說道:「這是祝你弄章之喜的,這是禮錢」。
「李學武,可沒你這樣的啊!」
裴軍剛真不好意思了,雖然他給介紹這個會拿回扣,但是沒這麼拿的。
該拿的錢他已經拿了,現在李學武又是給零,又是給禮錢的,李學武的實在讓他不好意思了。
李學武下了地,將錢硬塞進了裴軍剛的兜裡,嘴裡不滿地說道:「彆撕吧啊,又不是給你的,這是給我大侄兒的,等小子大一點兒,帶他去京城玩,我招待」。
「兄弟你……」
「收著」
李學武擺擺手,道:「不收就是不拿我當朋友」。
裴軍剛現在是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看著李學武瞪眼睛,也就收了。
沒管炕上的錢,帶著李學武出了門,指著院子裡的袋子說道:「都在這兒了,怎麼弄走你自己看著辦,我去找你那兩個朋友,帶他們轉轉,晚上我老叔要
招待,你們吃了晚上飯再回去」。
李學武忙擺手道:「我們六點前得回去,彆麻煩了」。
裴軍剛擺擺手,指著兩個麻袋說道:「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帶魚和胖頭,還有點兒彆的,你帶回去給家裡人嘗嘗」。
說完就往出走,邊走邊說道:「你們趕時間,那我就告訴我老叔現在準備夥食,你快點兒的吧,一會兒直接去剛才看的最後一家」。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沒了影。
李學武站在院裡看了看大門的方向,掏出煙盒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等一根煙抽完,李學武看了看一人多高的院牆,一個助跑就上去了。
這邊的院牆是真的高,李學武站在牆上能看出老遠去。
這會兒離得近的幾個院子裡除了有一家有老人出來一會兒,就沒再有人出來了。
站在牆上看了一會兒,李學武跳下牆,把東西收拾了,看了看地上用裝酒那種大白桶裝著的蝦醬笑了笑,最後收進了指尖。
走到大門口把大門開了,上了威利斯打著火,便往鎮子外麵走。
到了鎮子外麵打個晃兒又往回走,如此跑空車來回了十幾趟,看著天色暗下來,回到院子關上了大門。
也不管屋裡放著的,裴軍剛沒收的錢,開著車往中午看的最後那家去了。
到大門口見屋裡已經亮了燈了,一進院就見黃乾和王箏已經坐在了屋裡。
裴軍剛不複中午那會兒的諱莫如深,給李學武介紹了這老頭和老太太。
原來這就是他老叔和老嬸。
看著歲數挺大,其實也才五十多歲,這海邊的漁民就沒有看著年輕的。
晚上倒是沒再吃帶殼的,而是嘗了嘗這邊的海魚。
老太太很是熱情,給做了兩樣海魚,還有一小鍋蝦醬燉豆腐。
裴軍剛說了李學武等人晚上還要回去,所以也沒多喝,隻是互相敬了幾杯,便吃起了菜。
等裴軍剛和老頭老太太送李學武等人出來的時候,月亮都起來了。
擺擺手,跟站在門口的幾人道了彆,李學武三人踏上了歸途。
王箏坐在後座上,摸了摸身邊的幾個袋子問道:「這是啥?」
李學武轉頭笑了笑,說道:「給你們也帶了一份」。
「謝謝了啊」
王箏笑著道了謝,而黃乾則是回頭看了看,笑著對李學武說道:「多少錢?」
李學武扶著座邊的把手,看著黃乾道:「咋地?真想所有費用啊?」
「哈哈哈,那就謝謝了啊!」
知道李學武的意思,黃乾也就不再說這個了,倒是王箏摸了下麵的兩個小袋子,問道:「怎麼還多了兩份兒?」
李學武踹了踹車,說道:「好借好還,再借不難」。
「哈哈哈哈」
黃乾倒是開心地笑了起來,倒不是笑李學武說的這個意思,而是笑李學武的辦事方式和人品。
回到學校,黃乾先是把車停在了宿舍,跟李學武兩人把三人的袋子拎上了樓。
等下來,李學武拎???一個袋子,讓黃乾去還車,讓王箏上樓。
王箏和黃乾見李學武拎著袋子離去的方向都笑了笑,各自乾自己的事情去了。
李學武的銷假手續辦的很順利,劉正對於李學武的禮物倒是嚴肅地推辭了。
李學武倒是挺能整,笑著對劉正說道:「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恩師也是親人啊」。
看著劉正露出了笑容,李學武便轉身敬禮出了辦公室的門。
這個世上就沒有送不出去的禮,隻有不會送禮
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