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紡織廠的相關領導已經對李學武有了充分的了解了。
先前分局這邊就組織過李學武的事跡學習會,主要是東城的那次打擊惡勢力事件。
不過是內部明發,沒有將影響擴展到這麼大的範圍,畢竟當時的桉子還沒有結束。
對於那隻特殊的隊伍,光從報紙上李學武救人的宣傳就能知道其戰鬥力的凶悍了。
這種情況在工廠的日常保衛中是少有遇到的,但誰又敢保證自己的廠區不會出現這類事件呢?
最重要的是,現在哪個保衛乾部不想往自己的麾下多劃拉人啊。
大風刮起來的時候螞蟻都會有感覺的。
李學武的報告會也算是吹風會了,就是這些領導沒想到李學武這麼能吹。
“處長,您休息一會吧”
沙器之轉過身,拿了放在指揮台上的軍大衣往李學武身上披了過去。
這出城後的路實在是不大好走,李學武就算是現在想睡覺也是睡不著的。
接了沙器之遞過來的大衣,李學武看了看正在開車的年輕人。
這個就是謝大姐領過來的那個韓建昆,好像真如大姐所說的那樣,從始至終都是一聲不吭。
李學武也沒有問他話,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放起來,保衛處的小車班和公車還是不少的。
倒不是李學武防著誰,而是出來進去的,司機難免要知道自己的行程,也會有一些猜測。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這要是平時,李學武不會在意,知道又能怎麼著。
但馬上的這一波不行,特麼的,大領導就是被他們家廚子給舉報的黑材料。
李學武才不去冒這麼風險呢。
車輛晃晃悠悠地往山裡開,李學武則是依靠在後座打著瞌睡。
睡不著,就特麼跟坐船似的,晃悠的很,怎麼睡的著。
但硬睡,這要是現在不睡,那一下午都彆想睡了,下午的事兒更多。
今天可不是就訓練場這麼點兒工作,下午還得回軋鋼廠辦公。
沙器之聽見車後麵沒有動靜,就知道李學武是沒睡著,但也沒敢出聲。
隻是時不時地往後麵看一眼,看看李學武有沒有什麼需要。
再一個就是也趁機打量一下新來的搭檔。
是的,秘書的搭檔就是司機。
這是領導身邊最重要的兩個角色,如果配合的好,那就是互為與力。
都是乾工作嘛,互相幫助,互相學習嘛。
現在還不適合打招呼,沙器之準備找個時間跟這個韓建昆熟悉一下。
男人之間的結交其實很簡單,無非就是一根煙,一杯茶,找個會所整點兒啥。
當然了,現在讓沙器之找茶和會所也不現實,煙倒是有的。
昨晚回家跟媳婦兒彙報了自己的新身份、新任務、新前景以後,沙器之的媳婦兒也是為他高興的。
自命清高的丈夫是個什麼德行她是最了解的。
能有這麼個機遇,隻能說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瞎貓也會碰上死耗子。
她對沙器之沒什麼特殊要求,就是在跟領導乾工作的時候不能餓肚子,不能把身體弄壞了。
沙器之用實際行動給媳婦兒保證了身體沒問題。
他媳婦兒也給他批了特殊經費,那就是每個月可多一點零花錢買煙了。
這是以前都沒有的待遇,現在媳婦兒說當秘書了,得拿得出手,還得防備著領導緊手。
李學武倒是沒用他給點煙,也沒讓他備著煙,但他還是在兜裡偷偷備了一盒。
沙器之是不吸煙的,這挺讓李學武意外的,寫稿的人還有不抽煙的?
不是不喜歡,也不是抽不了,而是沒錢抽。
沙器之年輕的時候也鼓搗幾口,可後來結婚了,事業上不如意,再鼓搗煙兒,媳婦兒就給管起來了。
這一管就是好些年,現在已經習慣了,不抽煙更舒服。
尤其是配上他孤僻清高的模樣,更讓人覺得理所當然了。
今天李學武就給這個清高的漢子出了個難題,就是早上說的安排人的那件事。
倒是沒等到現在還沒解決,李學武還沒出來的時候解決好了。
沙器之現在還想著於德才的話,感慨以前看似比登天還難的事,在領導這裡卻是這麼的簡單。
陪著李學武上班的時候,於德才見到沙器之皺著眉頭便知道有事兒,所以就問了一句。
沙器之也是想著於主任是辦公室主任,正管著他,算是領導,便將李學武的交代說了。
可剛說完卻被於德才訓了一頓。
於德才也是想到了沙器之第一次當秘書會有這樣那樣的不習慣,所以也沒有深說,還是以教學為主。
於德才訓沙器之是因為這種話不能對他說,對誰都不能說,隻能他自己去做。
沙器之也是有些懵,自己領導都不能說?
於德才看沙器之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將沙器之的認知再次給確定了一下。
在保衛處內部,沙器之是李學武的秘書,辦理的主要業務就是李學武交代的工作。
所代表的身份也是李學武,有些話就不能跟誰都說了,現在他的領導隻有一個人,那就是處長。
沙器之算是聽懂了,雖然他還是科員,但身份已經超出辦公室裡的同事了。
於德才對於沙器之的情況也比較理解,畢竟心態上的轉變還是要慢慢適應的。
在李學武交代的那件事上,於德才告訴沙器之,誰能做主,直接過去找,也不用說誰的關係。
沙器之將信將疑地在謝大姐離開李學武辦公室的時候將謝大姐請到了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將李學武的交代說了。
可是讓沙器之沒想到的是,人事科謝科長僅僅是回了一個知道了,便離開了。
現在沙器之坐在車上還在想,人事科那邊會怎麼辦,於主任說的那句身份的話更是讓他不自覺地挺了挺脊背。
沒進山前的路要是還湊活兒,那進了山,就真的是過山車了。
李學武掀開軍大衣,往外麵看了看,已經進了山口了。
這邊許是夏天雨水衝刷的,一個坑一個坑的。
路兩旁的雜草叢裡還有一塊塊沒有化掉的積雪,像是白斑狗似的。
對這條路李學武已經很熟悉了,手扶著副駕駛的座椅坐正了,省的顛簸的時候脖子難受。
“處長,您醒了啊”
“嗯”
感受到座椅晃動,沙器之轉頭往後麵看了一眼,隨後拿了李學武的水壺遞了過來。
李學武接過,在道路和緩的地方喝了一口。
看了看手表,也才睡了不到一個小時。
“這條路是該修一修了”
接了李學武手裡的水壺,沙器之說了這麼一句。
李學武則是往窗外看去,嘴裡回著沙器之的牢騷。
“不好修的”
沒等沙器之問,李學武解釋道:“這種上山路走的車少,山上又沒有什麼經濟,地方不會有指標下來的”。
“讓老百姓修,老百姓也得有時間修,再說這個事兒也得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組織不是?”
李學武是做過基層管理者的,知道這裡麵的不容易。
山上的農耕地本來產出就少,要是不緊著地忙活,那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就得挨餓了。
現在不是解決道路問題的時候,是要解決溫飽的時候。
沙器之手扶著車門子,轉頭對著李學武說道:“那可以簡單地修一修嘛,至少把路中間的大坑填平了嘛”。
“嗬嗬嗬”
李學武知道這是沙器之的城裡人思想,便點點頭說道:“你說的是”。
想了想,對著沙器之說道:“你記一下,回頭提醒我安排今年開訓的時候,讓全體參訓人員突擊修一天的路”。
李學武看著窗外的景色說道:“這個時候正是農忙的時候,真不能讓老百姓再給咱們修路了”。
“是”
沙器之點點頭,明白了李學武的交代。
二月份正是乍暖還寒時候,這個時候也是耨農家肥的時候。
年前大冷天積攢的農家肥都會被攢成堆兒,然後將下麵的秸稈引著了。
這樣雖然外麵的溫度還低,可裡麵已經開始溫暖地發酵了起來。
在開化以後,五月種地前,再將這些發酵好的鬆散土肥撒在地裡。
所以二月份對一整個村的土地來說,是個沉重而又繁忙的時間。
這也是為什麼李學武讓紅星村在二月份以前竣工的原因,做什麼工作都不能耽誤農時。
人誤地誤一時,地誤人誤一年。
可惜今年注定不是一個豐收的年月。
沙器之不知道李學武為什麼在後麵歎氣,可能是有什麼遺憾吧。
吉普車還是要比自行車快的,李學文以前上老丈人家裡來是要騎七個小時的路的。
現在李學武僅僅坐了一個半小時的車便到了村裡。
也是韓建昆的技術不錯,雖然坑窪地帶比較多,但李學武始終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屁股有被顛起來的時候。
車輛沒有在村口打站兒,直接開去了位於山口的訓練基地,韓雅婷他們約的也是在這邊彙合。
李學武這還是奠基儀式那天以後第一次來,看著村裡還是那個樣兒,山口這邊倒是變化挺大。
原來的大工地已經被收拾乾淨了,不算很高的土牆把訓練基地圍了起來。
李學武在進入基地的時候還看見門口有執勤的保衛,這倒是讓李學武的心情好了一些。
“處長”
“哎”
李學武的車一進大院兒,便看見辦公樓前麵停著幾台車,司機韓建昆也把指揮車停在了那邊。
李學武這邊一下車,辦公樓裡已經有人出來迎接了。
韓雅婷先是跟李學武打了招呼,隨後便是韓戰和留守在訓練場的乾部。
“大家好,值守訓練場的同誌們辛苦了”
李學武一一與這些人握了握手,表達了對這些人的問候。
這些人也不僅僅是先前被踢過來的倒黴蛋兒,還有因為建設和訓練需要調配過來的人。
韓雅婷在李學武培訓走之前交代後便開始搭建訓練場的管理體係了,這邊算是一個獨立的股級單位。
具體的組織結構還是要李學武最終來定。
但是現在並不妨礙韓雅婷帶領這些人開始集訓前的準備工作。
這次李學武來檢查,也是考察訓練場承接集訓的能力,和開展訓練的基礎能力。
也是考驗現有的管理體係是否能夠延續或者承接下去的時候。
在與教職員握手的時候,李學武也看見了閆解成。
因為人比較多,李學武也沒說什麼,也不用說,全處上下也都認識他是誰。
閆解成倒是對李學武的新司機表示了驚訝,他還以為李學武會用他大哥的小舅子呢。
“處長,我先帶你去辦公區和住宿區看看,隨後咱們去看武器庫,食堂和訓練場”
“嗯嗯”
李學武點著頭說道:“今天我聽你安排,哈哈”。
見著李學武開玩笑,有些緊張的訓練場乾部們也都放鬆了神情。
韓雅婷則是微笑著領著李學武往辦公樓裡麵走了。
“一樓隻用了四間辦公室,其他的都作為住宿的條件進行安排了”
韓雅婷站在入門大廳的走廊上,指著周圍的四個房間說道:“所有人員集中辦公,即使是外駐過來的乾部,也都在這四個屋裡”。
李學武看了看這四個屋,都不是很大,能坐下七八個人的樣子。
就這樣,還有一間屋子做了會議室使用。
“條件艱苦一些,畢竟萬事開頭難嘛”
李學武點點頭,表示了理解,又跟著韓雅婷看了看宿舍的情況。
畢竟是樓裡,住宿環境還是好一些的,不過都是木板床,應該就是村裡的木匠打的,很原始。
因為有的床鋪上還有樹皮的殘留,倒是很映襯窗外的雪景。
可能是還沒有人入住的原因,屋裡的空氣還是很新鮮的,溫度不算冷,也不算熱。
“樓裡一共二十二間宿舍,每間宿舍能住十四個人”
韓雅婷站在宿舍裡給李學武做著介紹,隨後又一指窗外的一排排土房介紹道:“咱們還有那種宿舍”。
說著話邊引著李學武往樓下走,邊介紹道:“那種土房是用打土牆的方法蓋起來的,很結實,也很暖和,裡麵通鋪了火炕,一趟房子,就可以住一百多人”。
“嗯嗯”
李學武下了樓,往土房這邊轉了轉。
牆壁確實如韓雅婷所說,是用土夯起來的,手錘在上麵一點動靜都沒有,很厚。
要不怎麼說暖和呢。
留出來的窗口有木框的窗子,縫隙都被用黃泥封堵了。
走進裡麵確實很寬敞,跟護衛隊的宿舍是一樣的規製。
中間是走廊過道,兩邊是大通鋪,黃泥火炕,每隔一段都有灶門眼兒。
李學武又看了看棚頂,是用乾草和黃泥封的,隻要不漏雨,能住二十年,就是有點往下掉土渣兒。
“瓦是現燒的?”
李學武從土房的一頭兒轉到了另一頭兒,彆說,得有五十米長的大宿舍,看著就想住一晚上。
走出門,往院裡站了站,李學武又往房頂上看了看,卻是村裡都比較少見的瓦。
所以才在剛才問了韓雅婷這麼一句。
韓雅婷點點頭說道:“材料咱們給提供了一些,村裡開了窯,燒了不老少,樓房那邊用磚瓦,山上的訓練場也用磚瓦”。
“嗯嗯”
李學武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韓雅婷的工作做的還是挺細的,在轉到槍庫的時候,李學武看見是三個人各拿一把鑰匙才把槍庫的大門打開了的。
李學武對著韓雅婷點點頭便進了有些空曠的武器庫。
這邊跟宿舍那邊是一回事兒,都是用土夯起來的房子。
為的也是結實耐用,省的有人鑽進來偷武器。
區彆的是武器庫這邊是沒有窗戶的,裡麵很是黑暗。
保管員拉開了屋裡的點燈,李學武便看見了長長一溜兒的武器架子。
這顯然是放置槍械和子彈的架子,上麵還開了凹槽。
李學武在門口邊上的架子上看見了五花八門的萬國武器。
就連老掉牙的水連珠都有。
“這是從調查部拉回來的?”
李學武看見架子上一把保存完好的毛瑟1898年型短卡賓槍,便撿起了看了看。
“是的,拉回來挺長時間的了,這是整理出來的,還能使用或者能完成教學的一部分”
韓雅婷跟著李學武往裡麵走了走,而陪同人員則是留在了門口等著。
因為武器庫是有維護規範的,沒有審批和申請,非管理人員是不能進來的。
李學武拿著槍對著庫房裡最堵頭兒的架子看了看,彆說,這瞄準鏡還是好的呢。
“感覺怎麼樣?”
“什麼?”
韓雅婷看了看李學武,不知道李學武在問什麼。
但看見他拿著槍比劃著,便笑著說道:“挺標準的”。
“你喜歡就好”
這話卻是讓韓雅婷愣了一下,啥玩意就她喜歡了?
李學武在韓雅婷瞪大了眼睛的表情下繼續說道:“當初我給你介紹他的時候也是很忐忑的,不過這個人長相確實好,人也不錯,好好處吧”。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