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強子兩人已經站起了身,站在原地盯著李學武。
而帕孜勒則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坐在炕邊,眼睛盯著兩人的背影。
聞三兒看著張掌櫃的眼神凝聚在李學武的臉上,空氣凝結的好像要結出了冰碴兒一般。
“你看不起我!”
“哪敢!”
張掌櫃看著李學武的表情並沒有變化,嘴上卻是話兒頂話兒地說道:“是江湖規矩”。
“誰的規矩?”
李學武端著茶杯吹了吹,說道:“我的規矩才是規矩”。
看著李學武霸氣喝茶的模樣,張掌櫃的又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啪”地拍在了炕桌上,刀柄朝前推向了李學武。
“您為刀俎”
“嗬嗬”
李學武看了看桌上的匕首,輕笑著說道:“這個我不認”。
“那您認什麼,給咱劃個道兒”
“我認人”
李學武微微抬起頭,看著對麵兒,似蛇似虎的眼神讓張掌櫃後背已經起了毛茬兒。
“您有這麼大的場麵?”
“這個不用你管”
李學武將手裡的茶杯放在了炕桌上,眼皮耷拉著說道:“有多大的桌子我擺多大的筵席”。
“那我能吃飽飯嗎?”
“哈哈哈哈哈!”
李學武這會兒卻似神經病一樣地大笑了起來,轉頭看向聞三兒問道:“三舅,您餓不餓?”
“餓著呢!”
聞三兒嚴肅的臉色突然也露出了笑容,挑著眉毛抱怨道:“晚上你三舅媽就顧著孩子了,都沒給我做飯,餓死了!”
“於姐!”
“在!”
於麗見著李學武笑著喊了一句,脆生生地應了在。
“飯好了嘛!”
“早好了!四個菜!”
“酒溫了嘛!”
“五十二度的高粱酒!”
兩人一唱一和算是把屋裡人都給整迷糊了,張掌櫃三人所在位置看不見門口,這會兒聽見女人的應和聲,隻覺得心裡發顫。
而李學武這邊抻了抻袖子,看著張掌櫃說道:“客人是遠道而來的客,好酒好菜招待著”。
“好嘞!”
於麗給站在廚房的迪麗雅等人遞了個眼神,隨後端著一盤鹵貨拚盤上了桌。
張掌櫃看著進屋的女人,猜想這個就是跟對麵兒東家配合的人了。
李學武由著於麗放下菜轉身離去,伸出手將桌上的匕首調轉了個方向,刀柄朝前推了回去。
“在我這兒,不講究這個”
張掌櫃看了看李學武,沒有去接那匕首。
李學武沒管他的神情,手收回來,在屋裡人的注視下按在了那堆兒金條上。
“這個,我有的是”
李學武笑了笑,再次在張掌櫃異樣的目光中將這堆兒金黃推了回去。
“在我這兒,吃飽喝好,更不講究這個”
張掌櫃看也沒看桌上的刀和黃金,盯著李學武的眼睛緩緩地問道:“那我這弟兄?”
“三舅!”
李學武轉頭看向了聞三兒笑道:“精誠合作,緣分不淺,不打聲招呼嗎?”
聞三兒這會兒才笑著看向了站在地上的大強子和大春兒抱拳招呼道:“大春兒兄弟,大強子兄弟,鋼城一彆,可還安好”。
大強子看了看聞三兒,又看了看李學武,最後看向了掌櫃的。
他是張掌櫃的頭馬,自然為掌櫃的馬首是瞻。
他是馬,可他身邊這位就是驢了。
“還特麼說呢!”
大春兒擼胳膊挽袖子地走過來兩腳一蹬上了炕,盤著腿兒萎到他們掌櫃的身邊。
眼睛看著聞三兒嘴裡不住地抱怨道:“您是好了,誇誇地上了火車跑了,把我們扔下了,我們還在那兒傻老婆等惗漢子呢!我們跑……”
“大春兒!”
大強子見這傻麅子真敢上炕,而且要胡咧咧,趕緊出聲製止了。
而大春兒則是看了一眼掌櫃的,見這會兒掌櫃的並沒有阻止他,便把大強子當成了四六兒不懂的傻強。
“多虧我們福大命大啊,都特麼乾到js了,又從大慶繞了一圈兒回去的,不然準交代了!”
“嗬嗬嗬”
李學武看了看大春兒,對著張掌櫃的說道:“大春兒兄弟還是這麼的性情,而且好像不大在乎我這兒飯菜差啊”。
張掌櫃笑眯眯地看了看大春兒,好像不在意李學武的話一般。
大春兒看著西琳和迪麗雅端了魚和肉上來,更是瞪大了眼睛。
這兒的菜好,這兒的娘們兒也好看啊。
“不差不差!”
大春兒打量著西琳的臉,也不知道說的是菜不差還是人不差。
西琳兩人沒搭理他,上了菜便出去了。
最後一個菜是於麗端上來的,小雞燉蘑菇,酒是十三太保裡的老四全永成端過來的。
按照李學武的示意,給每人的麵前都放了酒杯,滿了酒。
就連一直站在地上的大強子都被在空位上給準備了一杯。
“怎麼樣?”
李學武笑著看了看張掌櫃的,隨後望向站在地上的大強子問道:“你不餓嗎?”
大強子看了看李學武,沒回話兒,眼睛則是瞪了一眼轉回頭看他的大春兒。
大春兒看了看傻強,招手道:“瞪我乾嘛,下火車的時候你不就說餓了嘛,來呀!”
大強子眼睛瞪著大春凶了凶,嘴裡沒出聲地罵了一句。
大春兒也看出大強子罵他了,倒也沒在意,傻強的嘛,跟傻子較什麼勁。
“過來呀,趕緊上炕吃飯!”
“嗬嗬嗬”
李學武和聞三兒看著大春兒和大強子擠眉弄眼的都笑了出來。
“得了,盛情難卻,客隨主便”
張掌櫃的轉過頭,看著大強子微笑道:“東家要請客吃飯,你就給個麵子吧”。
大強子點點頭,脫鞋上了炕,挨著大春兒坐了。
“這就對了嘛~”
李學武笑著將桌上放著的碗抓起來放在了大強子的麵前,道:“端起碗來好好吃飯,得聽勸”。
大強子看了看李學武,也沒說什麼,可臉上還是那副桀驁不馴的模樣。
大春兒把酒杯放在了他的麵前,卻是招來了一記嚇唬的眼神。
習慣了,不在意。
大春兒嬉笑著挪了自己的碗筷,看向了李學武幾人,意思是還不開吃?
張掌櫃的看向了站在地上的於麗說道:“聞著醬味兒了,大妹子有沒有大蔥啥的,給端碗醬來”。
“這……那都是我們自己吃的,太隨便了吧……”
於麗嘴上說著,卻是看向了李學武,意思是這是上還是不上啊。
李學武卻是無所謂,大魚大肉他有,大蔥大醬他也有,刀子槍子他就更有了。
“不礙事的,就好這口兒”
張掌櫃的看著李學武說道:“故土難離,鄉味兒難舍,我就喜歡吃這個”。
“有啥給拿啥”
李學武轉頭看著於麗說道:“張掌櫃的是自己人,不會挑咱們的禮兒”。
“好!”
於麗看了張掌櫃的一眼,轉身出去了。
李學武則是端起酒杯對著張掌櫃的說道:“我叫李學武,以前是為了行走方便,隱了姓名”。
“嗬嗬”
聞三兒端起酒杯,笑道:“我叫聞瀚澤,也是為了行走方便”。
“兩位都很方便啊!”
張掌櫃的知道今天這桌菜他要麼吃,要麼走,這酒要麼喝,要麼倒。
吃了菜,喝了酒,那以後自己可就不是自己了。
不吃這菜,不喝這酒,自己是自己,那鋼城的瘋子得自己辦。
他要是能辦,何苦入關來求人。
“我叫張萬河,真名真姓”
大春兒見掌櫃的端起了酒杯,便也湊趣道:“我叫胡海春,大春兒是我的號”。
“你閉嘴吧你!”
大強子瞪了他一眼,嘴裡低聲罵道:“問你了?有你什麼事兒啊!”
“問不問我,我也叫胡海春!”
大春兒混不在意地笑了笑,指了指大強子對著眾人介紹道:“哈哈,他叫周自強,大強子是號”。
“嗬嗬嗬”
李學武看了看這兩人,輕笑著舉著酒杯向前送了送。
“那就祝我們好好吃飯!”
“乾!”
李學武話說的有意思,這幾人也都聽的實在,端著酒杯就乾了。
這會兒於麗端了炸醬和一碟榨乾菜走了進來,邊放在桌子上邊說道:“都是家裡曬的,您嘗嘗”。
“好好”
張掌櫃的擺擺手說道:“我就好這個,謝了妹子”。
說笑著,已經伸出筷子夾了一塊兒榨乾白菜去蘸醬吃了。
李學武伸手往前推了推菜,示意大春兒和大強子吃。
大春兒倒是自來熟,跟李學武道了一聲謝,伸出筷子就照著肥肉片子招呼了起來,吃了個滿嘴流油。
大強子撇了撇嘴,嫌棄地挪了挪屁股。
離遠點兒,省的甩一身油。
端起飯碗了,那就不能談事情了,張掌櫃將桌上的黃金和匕首隨意地扔在身後,端起酒杯就回敬了李學武一個。
“敬東家!”
“敬掌櫃的!”
李學武端了酒杯回了一句,眼神瞟了一眼聞三兒。
聞三兒則是端著酒杯笑道:“敬豐衣足食!”
“哈哈哈~”
四個菜,外加張掌櫃要的蘸醬菜,李學武和聞三兒基本沒怎麼吃,都叫這三位關外客給消滅了。
彆看聞三兒說在家沒吃飯,其實也就是信口胡謅,當時說的哪裡是吃飯的事兒啊。
這會兒吃飽了飯,李學武對著站在屋門裡等著於麗等人示意了個眼神,這三人便來收拾了碗碟。
“東家這生活自在”
張萬河羨慕地看了看地上忙活著的三個女人,他嘴裡羨慕的可不止這些。
“都是運氣”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我還羨慕掌櫃的在關外逍遙自在呢~”
“可趕不上”
張萬河擺擺手,道:“差老遠了,不敢提十分之一”。
吃得了飯,大春和大強子都下了炕,跟帕孜勒一起坐在了炕邊。
兩人還正喝著又重新沏的茶呢,卻是瞧見一個熊瞎子一般的壯漢進了屋。
好家夥,第一次見著葛林的三人都愣了。
這……這特麼都是打哪兒掏噔來的。
看那邊炕邊坐著的邊疆漢子就不是善茬兒,這會兒又見著一個體格子更大的家夥。
葛林見著有生人,腳步猶豫了一下,可被身後的西琳推了一下,便走了進來。
見那三個生人正打量他,習慣性的忽略了這些好奇的目光,走到帕孜勒另一邊不聲不響地坐了。
他也是剛從西院兒回來,姥爺交代的,壽材要再上一遍漆。
葛林是個聽話的,且是特彆聽話的。
姥爺但凡說了啥,那都是必須乾的,而且漸漸地被姥爺發現了心巧的一麵。
其實也不是什麼心巧,不過是心思單一,做事專注罷了。
李學武看出了張掌櫃三人的詫異,沒在意地繼續說道:“我倒是覺得關外的生活比關內好”。
說著話,抬起頭看著轉過頭來看他的張掌櫃說道:“地大物博,不儘用也”。
“都是命搏出來的”
張掌櫃倒是沒反對李學武的話,可卻也道出了現在東北農墾的實際情況。
“拚搏了,才有好生活,不拚搏等死嗎?”
李學武給對麵兒的張掌櫃茶杯了續了茶水,又給聞三兒續。
“棒打麅子瓢舀魚,野雞飛進大鍋裡”
“誰不知道咱家鄉好?”
張掌櫃把自己的煙袋點燃了,眯著眼睛說道:“可你就看見城裡的富庶了,沒見著下麵的難呢”。
“都一樣”
李學武掏出香煙,先給聞三兒敬了,隨後自己叼了一根,剩下的隨手扔向了看著這邊的大強子。
大強子也是被李學武冷不丁的動作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接了。
可愣過神來一看,卻是一盒大前門。
李學武看著愣愣的大強子笑了笑,繼續說道:“京城的北麵,我有塊兒山,明天有空兒我讓手底下人帶你去看看”。
“哦!”
張掌櫃的眼神凝了凝,他不大相信李學武的話的,這是什麼時候,狗屁的山。
現在全國上下一盤棋,哪兒有自己的東西。
要說山,還得是他的根據地。
在吉省,他是走遍了、也是走慣了深山老林子的,這才敢說有那麼幾分實力。
山裡的老戶基本都是家一個點兒,也沒有個什麼精神能傳上去。
每個月用山上種的、打的、曬的東西跟張掌櫃這些行腳客換東西,日子簡單的很。
李學武說山,那就說到張掌櫃的心頭上了。
老沒見著李學武的實力呢,總是心裡不踏實。
雖然有於敏那一火車的東西不翼而飛擺著,但那也並不能說明李學武這張桌子有多大。
李學武當然看出了張萬河的懷疑,但沒解釋,去看看就知道了。
“掌櫃的一直吃山貨?想沒想過嘗嘗海貨?”
“東家?”
張萬河拿著煙袋的手頓了頓,問道:“不大明白您的意思,這海貨是?”
“嗬嗬,也就是一說兒”
李學武輕笑道:“草原貨、邊疆貨也有可能”。
張萬河吧嗒了兩口煙袋鍋子,眯著眼睛看著李學武,他可不覺得李學武在這跟他信口開河呢。
“強子”
“掌櫃的”
大強子見著掌櫃的支應,趕緊站起身應了一聲。
隻見掌櫃的看也沒看他便吩咐道:“帶著大春兒去跟幾位關裡的爺們兒親近親近”。
“掌櫃的……”
大強子看了看掌櫃的,又看向了炕上坐著的李學武。
他不是猶豫彆的,他就是覺得這個李學武危險,很危險。
“去吧”
李學武笑嗬嗬地看著大強子說了一句,隨後對著帕孜勒擺擺手。
帕孜勒起身拍了拍葛林的肩膀,帶頭先出去了。
大強子見著掌櫃的不說話,帶著大春兒猶豫了兩下便也出了屋。
站在門口的於麗出門關上了門,跟著他們去了東屋。
這西屋就隻剩下李學武、聞三兒和張萬河三人。
“東家”
張萬河將手裡的煙袋鍋子放下,看著李學武開口說道:“我老張是個實在人,有什麼話兜不住,隻想說出來”。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但說無妨”。
“那我就說說我和我這些苦哈哈的兄弟”
張萬河胳膊肘拄在自己的腿上,看著李學武正色地說道:“我是山上下來的苦孩子,早先就給地主家放豬”。
他這一開講,便說開了,中間也就喝了一兩次的茶水,其餘的時間都沒停頓過。
“現在我手裡有三十多個弟兄指著我活著,山上指著我的就更多了”
張萬河看著李學武說道:“我就想知道,東家的家業夠不夠,養不養的下我這麼多人”。
“三舅”
李學武並沒有直接回複張萬河的話,而是看向了坐在一邊的聞三兒。
聞三兒當然知道李學武的意思,笑看著張萬河說道:“我是他的管事,咱們算是同行,早先也叫掌櫃的”。
先是解釋了一下自己在李學武這邊的身份,隨後對著看向自己的張萬河笑道:“光是我知道的家業,就你那幾十個人,幾杆槍,嗬嗬~”
他是吊足了張萬河的胃口,說道最後還不屑的輕笑了一聲,這才說了答案。
“你鉚勁兒吃,能撐死你!”
張萬河並沒有在意聞三兒的態度,他是聽出了聞三兒的話意。
“掌櫃的”
李學武看著張萬河說道:“具體的我就不說了,明天讓彪子和三舅帶你轉轉,多玩兒幾天,關外的事兒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