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等她走了幾步,才施施然走出狹窄陰暗處。
之前在廊上,他就看出來,襲人比以前圓潤了不少,他覺得應該是他的功勞,所以親手檢驗了一下,情況果然不出他所料。
“璉二爺……”
賈母的屋裡一如既往的人多,丫鬟、仆婦們群立,內堂裡麵,還有著陣陣說笑聲。
“二哥哥來了!”
寬敞、布置精美的榮慶堂內堂,因為賈璉鬨出來的動靜,賈母等人也遲遲沒有休息。
“你又來做什麼?這麼晚了,我們都準備散了。”
賈母、王夫人、薛姨媽外加一個賴嬤嬤,四個人圍在桌子麵前打牌。
賈寶玉、三春姐妹就在旁邊看著,寶釵和黛玉兩個,則在西邊的窗根底下對弈。
這是賈母屋裡的常態,她總是喜歡熱鬨。
“也沒什麼特彆的事,就是外麵的事情處理完了,想想還該給老祖宗報備一聲。”“嗬,你還和我報備呢,我還以為你滿貫了,什麼事都能自己做主了呢。”
賈母是個持重的人,很少說酸話,所以她這一說,薛姨媽等人都不由得露出些笑意。
賈璉訕訕一笑,此刻不答話才是最好的回答。
果然賈母就不好意思再發作,正好一局打完了,就放下牌,讓眾人下次繼續,然後扶著鴛鴦的手臂,往南麵高榻上走去。
她一動,所有人跟著轉移活動中心。
“說說吧,你今兒收刮了奴才們多少,又讓他們坦白了多少?”
賈母坐在高榻上,有些不爽的問道。
因為賈璉收繳的越多,越說明奴才們確實都是貪,也就間接說明她以前管家不利,縱容奴才們貪墨。
賈璉就笑道:“回老祖宗,今兒孫兒收獲不錯,一共收刮了現銀一萬兩有餘,其餘各類資產,近兩萬之數,此時已經全部送到庫房,林之孝他們正在趕著登記造冊呢。”
賈璉這話一回,眾人想笑又不好笑。
璉二爺可真有意思,老太太用“收刮”二字,明顯就是在諷刺他,可是璉二爺就像是聽不出來,還將著老太太的話,也用收刮這個詞。
賈母也是用看自家傻兒孫一樣的眼神,瞧著底下一表人才的大孫子!
這孫子,絕對不是聽不出好賴話,隻是有恃無恐,油鹽不侵,實在難纏。
懶得廢話,她攤手道:“聽他們說,在你的高壓手段之下,奴才們一個個乖乖的把貪墨的銀子數報給你了?給我瞧瞧,我倒要看看,咱們家的奴才到底有多實誠,貪了銀子還敢主動坦白的!”
賈母確實好奇,因為這個做法也超出她的理解範疇。
她是真的不信,賴大等人敢把自己貪墨多少錢,讓主家知道。
肯定是隨便填了個數應付這孫子的。
“呃,這個恐怕不能給老祖宗看了……”
“怎麼,連我也看不得?”
賈母臉一黑。
她當然知道,賈璉答應了奴才們,不給彆人透露。
但是她不覺得這個人能包括她。
其他人也有些緊張或者意味深長起來。
璉二爺管家,自然要樹立威信,不能言而無信。
但是,要看的人是賈母耶……
自古以來說忠孝難兩全,其實孝義也是難兩全的。
長輩一句話,你不聽就是不孝。古往今來的“大孝子”們,就常常以“父母之命難違”,以此做出些背信棄義,拋妻棄子的勾當來。
這樣的人,往往還會被歌頌……
難道璉二爺會連這個道理都看不清,為了履行對奴才們的承諾,要違背老太太的意思?
卻見賈璉一攤手,“老太太誤會了,不是孫兒誠心不給老祖宗看,而是在之前,孫兒已經將所有的冊子,包括奴才們各自寫的數字,都一把火燒了。
所以,就是孫兒想要給老太太知道,隻怕也不能了。”
“燒了?”
賈母十分意外,隨即麵露思索之色,她在想,賈璉是不是在騙她。
“確實燒了。畢竟孫兒答應了奴才們,除了孫兒之外,不會讓旁人知道他們各自貪墨了多少,這也是為了保護他們。
但是冊子留著,難免有遺失或者被人偷瞧了去的可能,所以孫兒才決定,將那冊子當眾給燒了。”
賈璉的話剛說完,賈寶玉就拍手叫好:“哈哈,我在書裡看過,這還是個典故,當年曹操……”
賈寶玉還想要當眾炫耀一番,看王夫人瞪他,才低聲下去。
幸好惜春、探春又來追問,給了他台階,他就在底下的小圈子裡講起了“曹操燒信”這個典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