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大奶奶的令底便是酒杯?
有了這個猜測,倒也不難,很快便試探性的回道:“綠?”
李紈想了想,對香菱露出讚賞之色,然後舉起酒杯示意香菱。
香菱便知道自己射著了,忙端起杯子回禮。
寶釵見了,笑道:“直到此時,方出現咱們今兒,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射覆’。
覆者除了給出覆麵,餘者一個字不多言。
射者射了之後,直接由覆者判斷是否射著,從始至終,不見令底,這就是一場完整的射覆。”
賈寶玉點頭道:“果然比彆的令有趣,大嫂子和香菱加起來不過說了兩個字,遊戲便已經結束,隻怕在場許多人,現在還是雲裡霧裡的呢。”
王熙鳳一撇嘴道:“寶玉,你少指桑罵槐的,我確實不知道他們打了什麼啞謎,你不說給我們解釋解釋,倒來嘲笑人?”
賈寶玉本來就是有心擺弄,此時嗬嗬一笑,對王熙鳳告歉一聲,然後朗聲道:
“大嫂子所覆‘瓢’,縱觀席麵,大概隻有酒杯與之對應。
蓋因古人常把酒樽作瓢,所以又有‘瓢樽’之說。
大嫂子這是取典。
而香菱所射‘綠’字,也是與酒有關,古人常作‘綠樽’之說。因為很早之前,古人所釀造的美酒多呈綠色,如‘開甕鴨頭綠,磨刀魚眼紅’、‘壽酒千鐘綠,官花萬疊紅’。
又有劉希夷‘淚隨黃葉下,愁向綠樽生’。
最妙之處在於,杜工部有一句詩言,‘瓢棄樽無綠,爐存火似紅’,豈非將令底、覆麵、射令全部串在一起了?
所以說大嫂子令出的好,香菱對的也好。”
王熙鳳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實際上,她沒聽很懂。
……
主子們在院子裡圍坐一團,玩的起興。
邊上的丫鬟們也看的開心,雖然她們大多數時候都雲裡霧裡,隻是感覺姑娘們和主子奶奶們都好厲害,好有學問的樣子。
也很羨慕香菱,竟然能和主子們坐在一起玩遊戲!
所以,不論是站崗聽候取東西的,還是兩邊廊上坐著吃東西的大丫鬟們,都選擇靜靜的看熱鬨,不敢出大聲打擾主子。
氣氛很是歡樂。
一個婆子探頭探腦的進院來,走到賈璉的身邊,“二爺,這是二門外托人給二爺送進來的。”
賈璉接過,是一張天藍色為主色調的信帖,就隨便瞧了瞧。
“二哥哥,你瞧的什麼?”
大家雖然在行令,但是首席賈璉的一舉一動,仍舊逃不過眾人的法眼。
“沒什麼,彆人送的帖子。”
賈璉隨便將之折進袖子裡,顯然不準備給人分享。
賈璉這副舉動,越發令人生疑。
“什麼人好好的送帖子給你?”
王熙鳳追問道。
她也瞧見了,方才那帖子的顏色不對!
賈寶玉因為坐的離賈璉近,此時笑道:“我剛才瞧見了,‘檻外人妙玉恭肅遙叩芳辰。’看字跡,像是女孩子寫的哦……”
賈寶玉自從薛蟠來了之後,和秦鐘幾個也常混著一起出去吃吃花酒什麼的。
其實,遠遠沒有表麵上看去的單純。
他這明顯是看熱鬨不嫌事大,在給賈璉上眼藥,生怕王熙鳳不找賈璉的麻煩。
賈璉瞅了這小子一眼,然後坦然道:“就是妙玉,你也知道的。”
王熙鳳心裡暗鬆一口氣,她知道這個妙玉,雖然沒見過麵。
賈赦死的時候,賈璉心緒不定去牟尼院找得到高尼推衍因果、前程,聽說對這位妙玉師太的佛法傾伏,還拜了對方為道師。
不過一個佛門中人,給人送生辰庚帖,感覺很奇怪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