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測,賈璉應該是一位年輕的將官,偶然在此撞見他遭人欺淩,所以仗義相助。
但是,即便賈璉家世不凡,此處畢竟是安西府。若是觸怒了節度府,隻怕是賈璉也會有性命之憂。
所以,他是勸賈璉不要衝動。大不了,他舍財保家,多繳納一些貨物便是了。
回頭,動用家族的力量,或許還能討回一些公道,沒必要和對方拚命。
而同樣被賈璉的舉動有些嚇到的薛家兄妹,此時也是巴巴的看著賈璉,眼神擔憂。
賈璉對他們露出一個無礙的神情,然後一甩衣袖,反身看著周圍隻敢逞口舌之利的人。
“彆說隻是安西節度使的小舅子,便是安西節度使本人,敢肆意欺壓國朝百姓,強娶民女,本將軍照斬不誤!”
瘋了,周圍的人都覺得賈璉肯定是個瘋子。
但是賈璉連這樣的話都敢說,那肯定是不可能放過小舅爺的。所以,即便他們人多勢眾,投鼠忌器,也不敢妄動,隻能期待守備親至,製服賈璉這等惡徒。
“安西節度使的妻弟?據本宮所知,陽武侯白祁之妻崔氏,乃是河東崔氏獨女,本宮竟不知,她又何處多了一個弟弟?”
昭陽公主是隨著賈璉候在此處的。
原本她是打算看戲的,想看看賈璉是不是當真相中那女娃了,所以專程等著幫人家族解圍?
後來看見這些官吏縱容紈絝踐踏國法,她也動了怒。
看見昭陽公主上前來,若是放在之前,枯瘦男子必定眼冒精光,可是此時在死亡的威脅之下,他一點彆的念頭都不敢有。並生怕觸怒賈璉等人,因此忙道:“我姐姐是節度使大人新納的三夫人……”
“哦,原來不過是一個賤妾之弟。如此本宮倒放心了……”
昭陽公主了然一笑。
其他許多人也才明白,原來枯瘦男子根本不是節度使的正牌小舅子,不過一個妾弟而已。
但即便如此,賈璉等人敢如此對待他,也是膽子不小。
“大膽,哪裡來的刁婦,竟敢直呼節度使大人的名諱!”
一個仆從似乎看出昭陽公主和賈璉之間的關係,假意嗬斥,卻背拿匕首,想要借機製住昭陽公主然後好解救自家公子。
不過還不等其發力,又一個女子從人群中踏步而來,手中寒光一閃,那仆從便應聲倒地。
周圍的人大驚失色!
沒想到,賈璉等當真敢當眾殺人!
周圍的官兵都站不住了,紛紛給副官遞眼色。但是副官雖然眉頭緊鎖,卻還是眼神製止了。
這個女子,似乎……
若是他方才沒有聽岔,對方竟自稱“本宮”?
雖然邊塞之地沒有這種稱呼,但是作為朝廷官員,他豈能不知,這是宮裡貴人的專稱!
但是這怎麼可能,宮裡的貴人,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與副官同樣狐疑的,還有那之前曾勸諫枯瘦男子不要給節度府惹麻煩的中年男子。
他細細的瞅著身穿胡人布衣的昭陽公主,一瞬間麵色聚變。
猶豫了一下,他一下上前兩步,然後在眾人的目光聚集之下,撲通一聲雙膝跪在地上:
“奴才白盛,叩見表小姐,叩見,公主!
”
圍觀的眾人,此時不由得再一次震驚莫名。
“那人不是小舅爺身邊隨行的師爺嗎,他怎麼跪下了,還喚那胡人女子為……公主?”
“是呀,他可是節度府的人,平時可是目中無人的很,連見了守備大人都愛答不理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昭陽公主皺眉看了一眼跪在麵前的中年男子,然後隨意的問道:“你是陽武侯府的人,你認得本宮?”
“回公主,奴才正是陽武侯府的人,是侯爺任安西節度使之後,從京城帶過來的奴才之一。
當年在京城的時候,奴才有幸看見過公主的金麵,所以認得公主……”
中年的男子的聲音十分卑微且緊張,說話的時候,頭一直磕在地上,一點也不敢抬起來。
昭陽公主沉默了一下,隨即自嘲的笑道:“難為你,本宮這般裝扮,你還能認出本宮來。”
“公主金枝玉葉,小時候又經常到府上來,奴才有幸遠遠瞧見過公主一眼,便至死也不敢忘記……”
昭陽公主和陽武侯府奴仆的幾句話,可是在周圍引起了軒然大波。
那副官反應最快,當即跪下道:“微臣烏托市典軍校尉曲武,參見公主殿下!”
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手持尚方寶劍,身旁還有公主……
這樣的組合,令曲武一下子就想到了兩個人。
送親使賈璉,以及原本要與瓦剌和親的昭陽公主!
在這距離京城數千裡之遙的大漠,尚方寶劍和公主能夠同時出現,隻有可能是這兩人。
雖然按理說,這兩個人現在應該都在甘寧關,或者是回京的路上,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因為據可靠消息,昭陽公主雖然一度被劫,但是卻被欽差賈璉給救了回去。
這也是如今賈璉的英雄事跡在大漠上都能流傳的一個重要原因。
但他不敢賭。
因為就算猜錯了,事後大可將此二人依法定罪。
但若是猜對了,那無論是欽差還是公主,顯然都不是他們這些低品階的小官可以得罪的。
曲武一跪,其他人無論官兵還是百姓,互相看了看,哪敢再猶豫,紛紛跪下,高聲齊賀。
此時阿琪早已從賈璉手中接過枯瘦青年,昭陽公主便走到賈璉的身邊,看賈璉低眼瞅她,便解釋道:“我生母出自陽武侯府,如今的陽武侯是我親舅舅,幾年前任了安西節度使。”
“原來如此。”
賈璉了然。原來是太後娘家的親侄子,有這樣的關係,隻要不是太廢材,任節度使坐鎮一方,倒是沒什麼值得奇怪的。
不過這安西府雖然偏遠貧瘠,但是地盤卻比中原幾個省加起來都大,自然比關內那些隻坐鎮一州一府的節度使更重要,也更有權勢。
看賈璉目光思索,昭陽公主不由得低聲笑道:“二郎是不是怪我出來,搶了你的風頭,讓你沒有在小美人麵前更加表現表現?”
賈璉莞爾。
原本他確實不想讓昭陽公主暴露身份。
此雖為漢地,到底在邊境,說不定還有潛在的危險,所以想要先摸清楚這裡的情況,確定無虞之後再說。
如今既然知道昭陽公主是安西節度使的外甥女,此處又是安西節度使的地盤,那自然可以放心許多。
而且接下來的事情,也可以少了許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