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們花魁來說,有什麼比得到一個好的歸宿,更值得追求的呢?
這沈盼兒之前兩屆都是參與了的,此番卻突然不參與了。聯合之前傳出沈盼兒已經離開了教坊,而且消失了大半個月的事情,她們都能想到,沈盼兒肯定是說謊了。
那段時間,其肯定是侍奉賈璉去了。
隻是不知道為何,她現在又要否認?是她的魅力不夠,沒吸引住賈璉,所以不好意思承認,還是賈璉徒有虛名,實則也是個負心薄幸之人,將盼兒姐姐玩弄之後,就棄之不顧了?
這麼一想,一些在見到賈璉之後,生出攀附之心的人,立馬就打了三分退堂鼓。
畢竟生在風塵,又天賜這副容貌,若是不加珍惜這第一次選擇的機會,是很愚蠢的。
當然,其中排除二三個,表麵上還是淸倌兒,實則已經非完璧的人。
花魁也分淸倌兒和出閣的,通常淸倌兒的地位都要比出閣了的高很多。
鹽商們為了討好賈璉,自然都是邀請淸倌兒,但就算是循著淸倌兒的名聲去找,也有暴雷的幾率。畢竟,就算淸倌兒若是暗中獻給了自己中意的情郎,又或是被哪個權勢人物給強行玷汙,而沒有向樓裡申報的話,旁人自然不會知道。
所以這二三人,都不大敢沾惹賈璉這等層次的貴人。因為愚弄旁人沒關係,要是被賈璉或者那些鹽商們知道被騙了,她們的下場會很慘。
沈盼兒將這些“姐妹”的表情看在眼裡,心裡自然很明白她們的心思,她樂意給她們造成這樣的誤會。
今晚來的花魁們,每一個的威脅都很大。若非那些鹽商們看在她“曾侍奉”過賈璉,所以請她來居中協調,今兒她都得不到這個再見賈璉的機會。
望了一眼正廳的方向,除了顧青衣的歌聲和琴聲之外,卻看不到彆的任何東西。
樓梯口,走廊上,到處都是警戒的官兵。走到圍欄邊往樓下看,底下同樣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她方才從廂房內的窗戶往外麵看過了,整個望江樓也被賈璉手下的官兵戒備管控起來。
這就是欽差的氣派和權勢麼?
她也想要獲得這種力量的保護。可惜,他的事情也快要辦完了吧,辦完了事情之後,他應該就會回京城了。
所以,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
廳內,在顧青衣獻藝之後,賈璉和鹽商們,也就開始談正題了。
這一次,鹽商們就老實多了,也不東拉西扯的找理由,而是坦然承認他們給朝廷辦的事情不夠周到,他們有錯,甘願接受朝廷的懲罰。
隻是言裡言外,懇求賈璉寬恕體諒一二。
“本官倒是可以體諒爾等,隻是爾等卻不體諒本官。
本官初入揚州,就給各位出過主意了,隻是各位不但不領情,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來行刺本官,所作所為,實在令本官心寒啊。”
聽見賈璉的質問,鹽商們大呼冤枉,說都是趙、王兩家自作主張,其一切行事,都與他們無關。
扯了半天嘴皮,還是周伯儒試探性的道:“都怪小人等不懂事,直到今日才理解到大人的良苦用心。
若是大人肯寬恕,小人等願意遵照大人當日的要求,對犯下的過錯做出彌補……”
看賈璉麵露沉思,似乎有通情理的意思,周伯儒又連忙道:“雖然趙家王家所行之惡事,與小人等無關,到底大人受驚是因為鹽政之故。因此,除了按照當日大人說的三百萬兩銀子補償國庫,一百萬兩給大人用來打點朝中大人們,小人等,還願意單獨向大人獻上一份厚禮,給大人壓驚。
還請大人看在小人等一片誠心悔過的份上,給小人等這個機會。”
周伯儒說著,率先起身,跪地請求。
其他人見狀,也是紛紛如此。
賈璉冷冷的看著地上這些人,今日的老實,也算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因此不值得同情。
若非這些鹽商,乾係著大魏近半數的老百姓吃鹽的問題,不便牽扯更多,引起更大的動蕩,就是把他們全部抄家問罪,也基本沒有冤枉的。
“都起來吧。”
“謝大人……”
“本官也不想多為難你們,畢竟大家都是為朝廷辦事的人。
罷了,就按照周會長說的來吧。反正本官也查抄了趙、王等幾家,如今你們也願意誠心悔過,本官回京之後,也能給朝廷,給陛下一個交代了。
不過本官倒是還有一句話,想要提醒各位。”
眾鹽商連忙彎腰聽候訓誡。
“各位替朝廷販鹽,掌管著天下百姓的民生大計,也算是勞苦功高,所以,比其他商行多些利瀾,朝廷也是能夠理解的。
但是凡事講究一個度。大魏以國法治理萬民,若是各位不能謹守法度,隻怕就算此番本官饒恕了各位,將來各位還是難以保證家族延綿。
所以,我給各位一個建議,要麼趁早退出鹽行,要麼,就老老實實,安分守己,莫要自作聰明。
就比如,此番爾等可算是損失慘重,是否想著,待本官走後,從百姓手中,變本加厲的撈回來?”
眾鹽商連道不敢。
“不管你們是真不敢也好,假的不敢也罷。
總之,我已經提醒過各位了。
其實因為如今市麵上的鹽價越來越高,而進入國庫的鹽稅,卻在逐年遞減,早就引起朝廷和陛下的不滿。
有人甚至諫言,廢除現有的特定家族來經營鹽行之法,改為讓天下商賈,皆可販鹽……”
“這怎麼能行,讓其他商賈都來插手鹽行的事,豈不是亂套了,那樣還怎麼保證鹽鐵由朝廷專營?”
“是啊是啊……”
隻聽這種要剝奪他們特殊身份的話,鹽商們就炸開了鍋。畢竟,他們能夠家家如此豪富,無外乎是朝廷指定的販賣官鹽的家族。
若是讓全天下的商賈來和他們競爭,那他們的優勢,不是一下子全無了?
這可是比賈璉刮走他們四百萬兩,還要讓人無法容忍的多的事。
“安靜。”
“本官說了,這是某些朝中大臣的建議,朝廷還未曾采納。
不過各位都是聰明人,應該知道,當有一天朝廷真正失去對各位的信任,各位覺得,爾等方才所說的那些問題,還會是問題嗎?本官言儘於此,各位下去,好好合計合計。”
眾人麵麵相覷,周伯儒連忙道:“多謝大人提醒,小人等會好好參悟大人的教誨。”
賈璉也就沒再多言。他之所以說後麵這番話,隻是不想讓這些鹽商們,因為損失了數百萬,立馬就通過惡意哄抬鹽價找補,那樣,倒變得好像是他和寧康帝,變著法子收刮民脂民膏了似的。
而後周伯儒等人又說,要上繳的銀子數目甚巨,他們也要些時日籌備,賈璉倒是大方的給了他們七日的期限。因為,他也還要花許多時間,才能把此番南下的事情料理完畢,就比如,想要把那堆積在鹽政衙門內的巨量財富清點、裝船完畢,就還需要不少的時間。
“那趙家、王家等,觸犯國法,被大人抄家問罪,自是大快人心。隻是他們留下來的大片地盤,卻不能夠沒有人接手,否則時間一久,老百姓們買不到鹽,必定生亂。”
周伯儒忽然隱晦的提到。
賈璉便笑了,反問道:“據本官所知,爾等雖然有固定的販鹽區域,但是朝廷為了防止一個州府,隻有一家鹽行,容易哄抬鹽價,所以早就製定法度,一座州府,至少要有三家鹽行同時存在。
你真正想問的,是關於王、趙、馮三家的鹽引吧?”
“鹽引的事情,不歸本官管,本官也不想管。等到朝廷新的巡鹽禦史下來,自有他來代替朝廷做安排。
不過本官手中,倒是也有一塊香餑餑,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興趣吃下?”
周伯儒聞言,便猜到是王家留下來的王氏錢莊。
開錢莊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他們都知道,那王氏錢莊在賈璉手中,根本不好折變,最後大概還是會找一個家底雄厚的家族來接掌。
因此,幾個有底氣又想要爭取的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在暗暗思忖如何才能將這塊香餑餑搞到手。
畢竟要是真能以合理的價格得到那王氏錢莊,此番折在賈璉手中的損失,應該都能彌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