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本想打趣賈璉一番,忽想起賈璉方才的話,竟誇她冰雪聰明?長幼有序,這是一個弟弟應該誇讚姐姐的詞彙?
因此白了賈璉一眼,倒是忘了想要說的話了。
賈璉便道:“多謝姐姐信任了。不過還是請姐姐,不要把我這麼有錢的事情說出去。
眼下因為陛下對我稍加青眼,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小弟呢,小弟最怕麻煩了。”
聽賈璉說這個,元春也鄭重的點了點頭。想起當初賈璉初回京,確實有風言風語,說賈璉貪酷等來著,連她在宮裡都有所耳聞,幸好這種聲音很快就平息了。
沒想到,那些人竟然沒有冤枉他!
這個狡猾的弟弟……
腹誹了賈璉一番,元春重新將目光落在手裡的銀票之上,眼中浮現猶豫之色。
她知道賈璉連“貪汙之罪”都當著她麵承認了,肯定是認真將這些錢給她的。但所謂無功不受祿,若是她當真收下如此數目的銀子,又該如何回報賈璉?
思索一番,元春道:“這些銀子,你還是收回去吧,我一個人在宮裡,著實用不上這麼多錢。還是你自己拿著,不論是接濟家族子弟,還是孝順老太太他們,都是有用處的……”
元春將銀票遞了回來。
賈璉卻已經不耐和元春客套了,直接將她的雙手合上,強推回她腰間,然後道:“姐姐再與我客氣,小弟可就要生氣了。
姐姐放心,你說的那些地方該用的錢,我早都準備妥當了。
另外,不瞞姐姐,我很早就開始在為家族置辦產業了。隻要有我在,家裡就不可能短了銀子使。
這區區二十萬兩銀子,還不放在小弟的眼裡。
隻盼它們落在姐姐的手裡,能夠對姐姐有些許的用處,就不算辜負了。
姐姐要是再與我客氣,就是真心不把我當做親弟弟看待,是要與我劃清界限了!”
元春再位尊,終究也隻是個女人罷了。而賈璉,在對付女人一道上,早有一套了熟於心的手法。
這一番話語和舉動,直接就將元春的所有顧慮和矜持打散。
迎著賈璉誠懇的目光,元春終於點頭了。
“既如此,好吧……你放心,這些銀子,我不會叫它們白費的,定會,將它們用在該用的地方,如此,方不負弟弟對姐姐的一番眷顧之心。”
元春望著賈璉,眼神罕見的鄭重。
她並不遲鈍,心裡多少明白一些賈璉給她這些錢的意思。
她是賈家的一員,進宮原本就是為了給賈府續命的。如今賈璉既然為了家族的光複殫精竭慮,她這個做長姐的,又豈能袖手旁觀,不為家族出力?
隻片刻功夫,她就大概知道,這二十萬兩銀子的去向了。
見元春有城府,賈璉心裡也就放心了。拱了拱手以示讚許,卻並沒有再多言。
而元春,也因為心思太激蕩,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說起來,她和賈璉真的是,關係特彆。
說陌生吧,算不上,畢竟是一座府裡長大的堂姐弟。說熟悉吧,更是無從談起,元春到現在,都還不能將眼前這個男子,與記憶中的小堂弟重疊在一起。
但是,就是在這樣的關係下,在如此身份有彆的情況下,他們居然單獨聚在暗室,計議如此秘密而重大的事務。
這本來是至親、至信的人,才應該做的事。
一時間,元春竟有一種錯覺,眼前這個一口一個姐姐親密的叫著她的賈璉,當真是與她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一般,而不是那個與她有著隔房嫌隙的堂弟。
“娘娘,夏公公說,應該賜禮了……”
就在賈璉和元春有些相顧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時候,靠近佛殿那邊,傳來元春侍女抱琴的聲音。
元春登時將所有心緒放下,眼中露出極致的蕭索之色。
賜禮,是她此番省親,最後的一個環節。她,應該回宮了。
賈璉最見不得美人落淚,他幾乎隻是猶豫了一下,便近前一步,單手輕輕擁了擁元春,並溫聲道:“姐姐不必傷感,若是想我們了,隻管下旨讓我們進宮覲見便是。
若是想家了……還是之前說過的話,明年,咱再接姐姐回來就是了。”
儘管賈璉這一擁,十分規矩,隻是仗著身高優勢拍了拍她的肩背,餘者接觸皆無,還是讓元春陡然不自在起來。
她連忙退開兩步,嗔怪道:“不可無禮。”
看賈璉並不以為意,元春自己倒也笑了,想起什麼,又抬頭道:“此番能夠歸家看看,於願已足,往後是否還能回來,卻也無甚要緊了。
倒是你……你一心從軍建功,恢複先祖榮光的想法,雖然不可說錯,但是沙場凶險,還當慎重行事。
咱們家,好容易有了你,你就是我賈門,最重要的珍寶,萬望保重,千萬珍惜……”
賈璉不意元春忽然來上這麼一段,挑了挑眉,彎腰拜道:“小弟,謹遵長姐教誨!”
元春見狀,笑著搖搖頭,最後看了賈璉一眼,轉身回去了。
而賈璉,卻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複輕歎。
這樣好的女子,老皇帝怎麼會不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