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並沒有揣測到寧康帝的用意,今夜,卻如醍醐灌頂一般。
寧康帝居然老謀深算至此,難道他當初就知道會有今日之變,所以提前留了一道後手?
不,寧康帝或許不知道今日之變故。
他如此,不過是未雨綢繆,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符咒,一道將來可以借此,輕易調動他手中兵馬的符咒!
果然,皇帝不是任何人都能當得好的。
是的,賈璉已經決定倒向寧康帝。
不單單是因為寧康帝「親自」給他下了旨意,而是老太監在取信於他之後,也給他帶來了較為完整的情報。
此時的鐵網山上,雖然太上皇和太子看似占據上風,不但兵圍了寧康帝的行宮,而且以太上皇數十年積累起來的威望,輕易就能調動來天下勤王的兵馬。
但是,後知後覺的被動反擊,怎麼及得過寧康帝的處心積慮?
寧康帝這一擊是務求萬無一失的。
所以,儘管他在鐵網山已經布置了足夠多的兵力,但還是在外圍,留下了許多諸如他這般的後手。
甚至於,早在數個月之前,他就養起了信鴿,就在靈泉彆院,他潛邸之時納涼的皇家園林。
這也是令賈璉歎服的地方。
凡事未慮勝,先慮敗。
寧康帝顯然是早就想好要在鐵網山動手,所以他提前把一切的可能都想到了。
甚至擔心自己請君入甕之後,自身犯險,所以留下這一道後手。如此一來,不論他身處何地,他都能指揮得到他手中所有的力量。
此時此刻,便是賈璉易位思索,他要是在寧康帝的位置上,他覺得或許他都很難做到像寧康帝這般周全。
「侯爺,右邊大道上湧現大批人馬。」
就在離鐵網山咫尺之時,手下斥候前來稟報。
賈璉當即令全軍停止前進,策馬來到高處視察。
果然,遠處的大道之上,密密麻麻的火光,一眼看去都不知道有多少人馬。
對方似乎也發現了他們,不多久就有數騎奔馳過來,隨即一道粗大的嗓門響起
「對麵可是賈家賢侄?」
賈璉微微一笑,同樣隻領數騎上前,在對
方數十步之前停下,拱手道「小侄賈璉,見過謝叔父。」
「哈哈,我一聽說你們這邊沒有裝備刀槍劍戟,卻個個背著一根黑黢黢的玩意兒,就知道是你小子的人馬。
怎麼樣,賢侄可是慢了我一步哦。」
粗獷的聲音,有些得意。
賈璉自不介意。
他早知道,寧康帝此番並非隻征調了他的人馬。
顯然,對方也同樣知道他的存在。
「叔父領兵數十載,兵法嫻熟。俗話說,薑都是辣的老,小侄自然不敢與叔父比肩。」
「哈哈哈……」
許是被賈璉的一句馬匹拍的夠舒服,謝鯨直接打馬至賈璉麵前,往賈璉身後瞅了瞅,然後笑眯眯的道「不是都說你的火器營是陛下的親兒子嘛,怎麼才這麼點人?」
說著,謝鯨一指自己身後,道「要不是時間不夠,老夫此番帶來的人馬還可以多一倍!怎麼樣,足兵足甲,一萬五千餘哦……」
看著這在他麵前嘚瑟的老家夥,賈璉心裡暗暗撇嘴。
他豈能不知道,南大營滿打滿算也不足三萬人。更何況,他謝鯨隻是個遊擊將軍,在南大營之中,也隻是排在三四位的樣子。
就這一萬多人馬,都不知道是他怎麼坑蒙拐騙而來,還多一倍……
「叔父威武。」
「哈哈哈……」
謝鯨又是發出一陣爽快的大笑,看起來就是一個人畜無害的軍中大老粗形象。
但是誰又知道,就是這樣的一個家夥,今天早上,才一邊喝著酒,一邊就笑眯眯的將半尺長的匕首紮進自家老大的胸腔……
眼見賈璉似乎不太愛笑,謝鯨也終於收斂了一些笑聲。
他看了一眼遠處的夜空,然後回頭與賈璉道「看情況,周老頭與褚良那小子一時半會也來不了。
何況就他們手裡那點兵力,來了也頂不了什麼作用。
陛下現在身處險地,事不宜遲,老夫覺得,我們應該立馬攻山。
隻要擊潰了北大營的那群蠢貨,再與陛下內外夾擊,自然可以輕易殺敗步軍營那些繡花枕頭。
賢侄覺得此議如何?」
賈璉笑了笑。雖然他們彼此知道有數支勤王兵馬,但是寧康帝也隻是讓他們入山救駕,並沒有要求他們必須合兵一處才能行動。
顯然,這老家夥有些立功心切,或者是覺得勝券在握,所以有些迫不及待了。
而且,這姓謝的雖然表現的粗大條,但是聽他話裡話外,卻有意識將太子和太上皇甚至是驍騎營避開,就知道這貨絕對不像他表現的這麼魯莽。
「叔父既有此意,小侄自無不從。」
「哈哈,人都說你小子有種,果然沒差。
好,既然如此,我們即刻動手。嘿嘿,小侄兒,可敢與老夫比劃一番?」
賈璉眉頭一挑「如何比?」
「就比咱們誰先上山如何?」
謝鯨見賈璉有意,立馬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
人都說賈璉乃是京中第一才俊,是當今陛下最喜歡的心腹寵臣。
他倒要試一試,是不是虛有其表。
哼,旁人如何知道,其實他投靠寧康帝,更在賈璉之前!
憑什麼賈璉可以人前享受榮光,他卻隻能委委屈屈,潛伏在南大營多年見不得光?
不過他倒也不是要對賈璉怎麼樣,從今夜這樣的關頭,寧康帝能想到讓賈璉來救駕,就知道賈璉在寧康帝心中確實有些地位。
他隻是想,讓賈璉知道知道,薑真的還是老的辣!
當然,要是賈璉
真的是個草包,他自然也不會介意好好的嘲笑貶損一番。
賈璉認真笑了起來。
「好啊,隻是不知道叔父贏了如何,小侄贏了又如何?」
「咱們都是領兵之人,也就不用學著酸儒那般了。
這樣吧,咱們都是從三品,也無法以職務論高低……不如這樣,隻要賢侄先老夫一步上山,以後有賢侄在的場合,老夫就絕對不坐賢侄上首,路上碰到賢侄,也讓賢侄走前麵如何?
總之,唯賢侄馬首是瞻,嘿嘿。」
嗬嗬嗬,這個老東西。
他一個二等男,自己堂堂二…三等侯,他倒是怎麼都不吃虧。
「好啊,若是小侄輸了,也同樣如此。」
「爽快!」
謝鯨大笑著拍了賈璉的肩膀一下,然後道「我比賢侄早來片刻,已經細細查探過了。
大軍若要攻山,一共有兩條途徑較為妥當。
一條在西邊,一條在東南邊。
以老夫之見,你我兩方兵馬,就從此兩方同時攻山,讓敵人首尾不能兼顧,正合兩麵夾擊之勢。
賢侄兵馬比我少,公平起見,就讓賢侄先選吧。」
「既然叔父如此厚愛,小侄就卻之不恭了。
小侄就選東南邊吧。正好聽說那邊道路更平坦一些,小侄經驗少,就不和叔父爭首功了。」
「嗬嗬嗬……」
謝鯨笑眯眯的,內心卻罵了一句小滑頭。
那隻是平坦一點的關係嘛?寧康帝的行宮就坐落在東邊,從那邊上山,自然更容易見到寧康帝,拔得頭籌。
不過他本來也是這般打算的。
他有著數倍於賈璉的兵馬,要是把難啃的骨頭丟給賈璉,最後卻被賈璉拿下了,他的老臉就不用要了。
「既然如此,賢侄,我們就山上再見!」
「恭送叔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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