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更像那時候的伍子胥?當然是他高務實啊!王家屏自以為皇帝隱射他是伍子胥,實在是因為自己正好做著首輔,此前一段時間又老是勸諫皇帝,因此犯了教條主義錯誤。
既然想明白了其中道理,高務實就想指明情況、勸慰王家屏,但話未出口便又改變了主意。
眼下這場政治鬥爭已經進入白熱化,事實上成了實學派與心學派的一場大決戰。王家屏作為傳統理學一方的中立派,自身政治勢力因為傳統理學派過於鬆散而幾乎沒有,夾在這場衝突之中很容易變成炮灰。
說實話,本來對於高務實而言,王家屏就算真成了炮灰,他也不會有多大的內疚,畢竟政治鬥爭雖然沒有硝煙,但往往比戰場還要殘酷。但是,王家屏近來明顯有傾向實學派一邊的跡象,而他的舉動又肯定會影響更多的傳統理學中立派。
如此一來,高務實無論於情還是於理,就都應該考慮一下王家屏最後的結果了。如果王家屏真的變成炮灰,於情高務實有虧與他,於理則會讓中立派失去靠攏實學派的積極性。
但高務實的考慮到此並不算完,他轉念又想到,如果朱翊鈞今天真有隱射自己已經成了伍子胥的意思,那麼王家屏要是真的現在請辭,自己一旦接任首輔,是不是就成了出頭的椽子?
倘若再加上王家屏的一些影響,鬆散的傳統理學中立派開始朝實學派靠攏,那這個伍子胥的地位豈不是更加坐實了?
所以,現在問題的關鍵就變成了如何確定朱翊鈞今天聽戲究竟有沒有隱射“伍子胥”在朝。或者直白一點說,是不是在隱射他高務實就是當時吳國的老相國伍子胥。
可惜的是,陳矩隻是去稟告皇帝說二位閣老已至,這不需要多久,沒時間給高務實認真推斷了。陳矩此時已然重新出來,笑容可掬地躬身道“皇爺口諭,請元輔、高閣老入內覲見。”
王家屏已經做好了請辭的準備——當然,並不是現在當麵請辭,畢竟這樣做不符合規矩,反而有逼迫皇帝的意味,他是打算在覲見結束之後就回去寫辭疏。
但既然決心已定,他此刻的態度就顯得異常從容了,麵色肅然而不迫,舉步之間泰然自若、不怒而威,宰相氣度竟然一時拉滿。
反倒是一貫在宮中走得如閒庭信步的高務實,現在卻步履沉重。他眉頭緊鎖,似乎麵臨一件異常棘手的難事而遲遲無法下定決心一般。
進到西暖閣中,朱翊鈞翹著二郎腿,正笑眯眯地看著兩人。
“參見聖上。”兩位閣老同時行禮道。
“免禮。”朱翊鈞笑道“今日有個喜訊,早前司禮監收到朝鮮奏疏,建省一事已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之後,朕把恭順王找來商量了一番,他已經答應就封蔚州,這樣的話,建省的事就沒有阻礙了。”
按理說,此時兩位閣老應該聰明的做一下捧跟,至少應該就著這個話題拍幾句馬屁,說幾句“吾皇英明”之類的話。
然而,高務實正打算說,王家屏卻肅然拱手道“皇上,有道是君君臣臣,如今老臣與高閣老前來麵聖,均是肅然而立,而皇上卻連個坐姿都不儘端正,實非君姿。還請皇上端正坐姿,老臣與高閣老方好奏議。”
朱翊鈞顯然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不禁一愣。
說起來,王家屏這話道理當然沒錯,但其實大家君臣多年,怎麼著也不至於每次見麵都完全按照禮儀一點不差的來交談。何況今天本來就是談一件喜事,這種坐姿之類的講究大可以不那麼絕對。
關鍵在於,不就是翹了個二郎腿嘛,又不是很過分,至於這麼上綱上線到“君君臣臣”去嗎?
朱翊鈞心裡現在主要並非被王家屏懟了這麼一句之後有多少不滿,他更多的是納悶王家屏今天火氣怎麼這麼大?
“啊……元輔說的是,是朕得意忘形了。”雖然納悶,但王家屏的話至少道理沒錯,而且元輔的麵子還是要給的,因此朱翊鈞馬上認錯,收了二郎腿坐好。不過這樣一來,朱翊鈞一時也失去了說話的興趣,乾脆端坐著看王家屏怎麼回應。
“皇上有過即改,善莫大焉。”王家屏並未有什麼表情變化,點了點頭,直接進入正題道“皇上與恭順王商議就藩地點一事,老臣以為過程並不重要,總之事情既然談妥,那麼接下來就應該是朝鮮建省的事了。”
朱翊鈞總覺得王家屏今天說話直愣愣的,好像嗆著火,即便他平時脾氣就很直,卻也沒直到這個程度,實在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王家屏既然這麼說了,朱翊鈞也隻好擺出公事公辦的態度,木然點頭道“那麼,元輔何以教朕?”
王家屏搖頭道“老臣未曾到過朝鮮,對朝鮮建省一事並非提出建議之最佳人選。日新是朝鮮內附之首功,老臣以為皇上不如聽聽他的看法。”
“唔……元輔說的是。”朱翊鈞心說我本來就是要聽務實的看法,隻是你為首輔,我總不能不把你叫來備詢。既然你自己都這麼說了,那我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求真,那你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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