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所慮甚是。”高務實立刻接了一句。
“啊?”朱翊鈞頓時呆住。
我就隨口謙虛一下,你彆“所慮甚是”啊,你應該繼續吹啊!
然而高務實並沒有遂皇帝的意思,他忽然深深歎息,用無比惋惜的語調道“使皇上有此疑慮,說來都是臣的不是。想那殘元雖然大敗,連祖宗之地都已棄之不顧,然則其如今盤踞西域,儼然又成一害。
尤其是,其近來東犯沙洲,再侵漢土,實乃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能將此禍害徹底清除,重開安西都護,再受西域朝拜,則吾皇偉業到底不好說十全十美。如此便封禪泰山,豈非反而留了一份遺憾?”
朱翊鈞這才想起,之前的確已經說好了要西征,甚至現在都已經開始各項準備工作了,此時不等這大事辦完就封禪泰山,似乎、好像、可能、說不定……確實有點過於心急?
再轉念一想,朱翊鈞又想到高務實既然受命安排西征諸事,那麼“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財政安排上肯定已經朝西征做出了傾斜。
偏偏封禪泰山又是一件極其花錢的事,若是西征和封禪同時進行,恐怕就算務實再如何努力,也難免會捉襟見肘。怕就怕到時候戶部左支右絀,反而把封禪大典搞得緊緊巴巴,那可就平白壞了朕的威儀呀!
高務實一直在仔細觀察朱翊鈞的神色,見他猶豫起來,立刻趁熱打鐵道“是故,臣以為封禪可行,但卻不該是在眼下,而是應該等西征凱旋,徹底覆滅殘元之後,‘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之時,再趁勢舉行封禪泰山之典。
屆時萬國來朝,使者雲集。吾皇登泰山而行大典,豈不四海歡騰,諸夷俯首?而我大明天威,由是揚於萬萬裡之外也!”
朱翊鈞聽得大喜,“啪”地一拍禦桉,霍然起身“然!求真所言極是,朕雖不肖,安敢忘卻祖宗遺誌?不滅殘元,焉得封禪!不滅殘元,焉得封禪!”
高務實不愧有曆來最會勸人之名,他這番話說得朱翊鈞心潮澎湃。皇帝快速地來回踱步,又忽然站定,大聲道“不必擬票了,司禮監立刻擬旨回複,就說殘元未滅,何論封禪!”
朱翊鈞激奮未平,頓了頓又繼續大聲道“等四海喧囂儘罷,朕再上泰山,告天訴地,而後一路南下,親謁孝陵,將此大喜報於太祖皇帝知曉!”
朱翊鈞這麼一說,王家屏先是一愣,下意識就想勸說皇帝打消出京的想法,但嘴唇剛剛一動,卻發覺袖子被人拉了一拉。
王家屏轉頭一看,卻見高務實肅立未動,也未朝自己看來,但卻微微搖了搖頭。王家屏心中一動,恍然大悟,暗道是了,本朝以孝治天下,皇上說滅了殘元再去拜謁孝陵,這卻是不能阻止的,誰不知道明元不兩立呢?真要是滅了殘元,不去拜謁孝陵才說不過去呢!
他又一想高務實剛才的說法,不由暗暗點頭西征乃是大事,而且路途遙遠,絕非輕易,這一仗打下來也不知道要多久,到時候我早已不在朝中,就算封禪泰山之事不可阻擋,這浪費民力的罵名也安不到我頭上來。
屆時這首輔之位想來仍是他高日新坐著,他是個善理財的,怎麼說也不至於搞得民生凋敝,我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想到此處,王家屏深吸一口氣,朝皇帝一禮,道“皇上聖明,若然如此,老臣無不讚同。”
朱翊鈞見王家屏這牛脾氣的首輔都表示讚同了,不由也是大喜,笑道“好,好,好,既然二位都以為如此甚佳,那就這麼定了。”
王家屏、高務實皆應命。於是君臣三方又就朝鮮建省的具體事項討論了一番,之後朱翊鈞再向高務實問了問西征的準備做得如何,高務實一一作答,朱翊鈞聽完很是滿意,再次表示說這些事就由他高務實一手操辦,一定要打好這一仗雲雲。
召對結束,王家屏、高務實退出西暖閣,一同往內閣而去。路上,王家屏命內宦前後退開一些,對高務實道“方才錯非日新見機得快,差點就要壞了大事……沉蛟門如今真是一點臉麵也不要,一門心思隻想著邀寵了。
似他這等人,久留中樞必成禍患,可惜老夫離京在即,恐怕已經使不上力了。日新,除去這奸佞之重任,也隻好留待於你……切莫手軟。”
高務實稍稍沉吟,緩緩點頭,道“此事頗不易為,但對南公可以放心,為天下計,除去此人,小子遲早必為之。”
王家屏點了點頭,欣然道“日新素有手段,如今既有決斷,老夫也就放心了。”頓了一頓,又有些皺眉,遲疑道“不過他今日此舉來得多少有些倉促,日新以為為何?”
高務實心道為何?自然是他知道“藥膳桉”一旦查明,他是必受牽連的,因此才想著先撈一塊“免死金牌”再說。
而且,這件事若完全依照他的計劃發展,他可就不止是撈一塊免死金牌那麼簡單了,沒準還能徹底穩定心學派內部的亂局,將趙誌皋排擠出心學派的決策圈,一人獨掌派係大權。到那時,說不定在一段時期之內甚至有與我爭鋒的勢頭呢。
不過這些話高務實不打算說了,他隻是微微一笑,道“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想來此公無非是怕我等首倡封禪在前,讓他失了自薦之機……嗬,我高務實若要功勞,自會親手去取,何必行此諂君媚上之舉。”
王家屏哈哈一笑,頷首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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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出意外的話晚上還有一章,不過不敢保證能在零點之前更出來……因為內容上要轉換場景了,得看寫得順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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