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我不是那個意思,不過僅就‘買斷’一詞而言,其意思倒也有些類似。”高務實乾巴巴地解釋了一下,將後世“買斷”的基本含義說給王庭撰聽了,然後補充道“總之,就是拿出一筆錢來,把過去已經難以說清的欠餉一筆勾銷。”
王庭撰也知道高務實從不狎妓,因此很快跳過之前的狐疑,順著高務實的思路思索了一番,然後有些為難地道“元輔,此事……恐怕好說不好辦啊。首先,那些既然是查不清的糊塗賬,那麼涉及到每家每戶甚至每個人頭上根本說不清到底有多少,甚至大概有多少都很難說清,那麼這‘買斷金額’究竟定多少呢?
定多了,朝廷要花一大筆冤枉錢;定少了,相關軍戶又會覺得朝廷故意坑害他們。況且,究竟有哪些人涉及其中恐怕也很難定論,這一碗水可就太難端平了。我就怕到時候有人得了‘買斷銀’,有人沒得‘買斷銀’,最後反而鬨出個不患寡而患不均……”
“那就均。”高務實果斷道“實在不行的話,到時候甘肅鎮每家軍戶同時補欠。這筆錢平均到每一戶上可以少點,但必須要給。”
王庭撰繼續問“那這錢是按戶給還是口給?”他說的“口”乃是“丁口”,即個人,也就是說“按人頭算”。
高務實想了想,道“有些軍戶之中可能正巧當前無人服役,但朝廷不能因此把他們忘了,所以還是按戶來算吧。”
王庭撰沉吟道“據我所知,各地衛所設置年久,生齒日繁,各家軍戶下除正軍之外,餘六七丁,或甚一二十丁者皆有之。如此,若按戶給銀,給得少了,一丁(人)分不到一兩,不過聊勝於無;給得多了,又怕對朝廷財政不利……”
“你這思路不對。”高務實擺手道“眼下之事對你這甘肅巡撫而言隻能是量入為出,即朝廷給你多少,你就按戶均分發下去多少,而不是你先去統計有多少戶,然後估摸個數字再來找戶部要錢。”
他說到此處伸出兩根手指,斬釘截鐵地道“兩百萬兩,戶部單獨撥銀兩百萬兩給你做這件事。不管那些糊塗賬事實上究竟是怎樣的,這兩百萬兩你都拿去平均下發給每家軍戶——記住,這筆錢不能有什麼火耗,任何文武官員也都不得從中克扣。”
高務實一轉頭,對熊廷弼道“飛白,若有人要在這筆錢裡頭上下其手,你隻管給我抓出來,有一個我殺一個,有兩個我殺一雙!
哼,朝廷大軍即將雲集甘肅,我倒要看看,誰想用自己的腦袋來為我西征大軍祭旗。要是當地官員真個不怕死,那我也不介意在出征之前先用他們的腦袋築一座京觀!”
高務實這話說得王庭撰都有些心驚膽戰,倒不是因為他想在其中撈一筆,而是他感覺到高務實言語中殺氣十足,仿佛不是下定決心要大筆發錢,反而是下定決心要大肆殺人一般。
熊廷弼倒是聽得熱血沸騰,當即挺直腰杆,語氣極其堅決地道“元輔儘管放心,廷弼雖身為書生,卻是不怕殺人的,何況殺的還是些貪官汙吏?這些鼠輩,正要一個個明正典刑才是正道。”
很好,小夥子很有精神。不過高務實此時卻沒有之前的嚴厲,一身殺氣倏然收了,微微笑道“好,這件事就交給你監察了,這也正是你的本職。”
王庭撰雖然擔心這可能導致當地官員不滿,但考慮到剛才高務實說“朝廷大軍即將雲集甘肅”之說,倒也稍稍放心了一些,暗想是啊,到時候幾十萬大軍雲集甘肅,哪個不長眼的敢在那個時候跳出來鬨事,真嫌脖子太硬,非要試一試本經台手中的天子劍鋒不鋒利?
反正高務實說了過幾個月就要給他“加經略”,而這種事皇帝那邊肯定已經點頭,所以他現在已經開始以經略自居了。經略嘛,屆時皇上肯定是要下賜天子劍的。有了天子劍在手,那可就比一般的撫軍甚至製軍更有威懾力了——君不見伐元之戰時,蒙元經略高務實就以天子劍的權威直接把李鬆給處理了?那可是堂堂薊遼總督!
[注當時高務實的經略軍令是“命紫荊關參將馬林捧本經略尚方劍,領三千騎星夜南下古北口,問斬古北口守將;再下密雲,解除薊遼總督李鬆本兼各職,李鬆準冠帶閒住,待勘。另著馬林,以經略令,召順天巡按禦史李汝華至密雲,暫代製軍,候朝廷新命。此令即行。”]
要知道,高務實當時也還未入內閣,隻是以戶部尚書兼任的蒙元經略。自己雖然是以甘肅巡撫兼任經略,但考慮到西征乃是當前朝中大政,估計屆時即便不給自己加兵部尚書銜,應該也要給自己一個右都禦史,那麼聰級彆上來說和高務實當初也大差不差了。
王庭撰鬆了口氣,於是問道“元輔說有三事要緊,如今才說一事,不知另外兩件事又是什麼?”
高務實見他對清查欠餉的事翻了篇,知道他已經答應下來,因此也就繼續道“第二件事,清查甘肅武備。”
頓了一頓,又補充道“我所謂武備,並非僅指該鎮各衛官兵隨身軍械、甲胄與火器等物,還包括朝廷曆年撥款所要求加固的邊防設施。至於倉儲庫存,那更是重中之重。
你此番清查,一來要清點數目,二來還要明確其中堪用與不堪用者各占幾何。此後,追責之事由飛白負責,你則主要負責把這些數據搞明白——我必須完全了解甘肅當地各項實際數據,包括兵員、槍械、火炮、火藥、甲胄、糧食、馬匹、駱駝、輜車乃至大到帳篷、小到鐵鍋等各種物資的儲備情況。”
王庭撰悄悄吞了口吐沫,苦笑道“昔看元輔百戰百勝,隻以為是用兵如神,如今聽了元輔這些吩咐,方才知道兵法所言不虛,而常人卻隻讀了字句,根本不知字句之後的詳細。
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又言‘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然則何謂‘知己’,又有多少人認真想過?今聞元輔這番要求,方知‘知己’之難也。庭撰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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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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