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如果臨時或額外需要叫人來做事,(小)地主甚至要親自上門去請,說話還要客客氣氣的,做完事還得留人在家裡吃個飯之類,甚至給點小禮物(幾斤米、幾兩肉之類)。否則,就要擔心寒了人家的心,人家明年搞不好就不給你家乾了。
這就讓高務實知道,小地主雖然也是地主,本質上也是吃佃戶、長工們的“剩餘勞動價值”過活,但和佃戶、長工們的關係卻並沒有想象中那麼不共戴天,很多時候反而還挺融洽,算是某種程度上的互利共贏。
本質上來說,這是一種可以合理解釋的社會現象,甚至擁有“自由經濟”的部分特點。既然如此,高務實當然不排斥擴大“小地主”群體。如果是在削弱大地主的前提下擴大小地主群體,那就更好了,因為這確實會緩解社會矛盾。
關於土地問題,後世經常抨擊的也是“土地過度集中”,而不是說土地隻要一集中,馬上就完犢子了。一定程度的集中反而可以增加民間的抗風險能力,關鍵在於這個集中的具體程度如何,以及具體在哪個區域搞這種集中——陝北黃土高原和湖廣魚米之鄉,那能一概而論嗎?
你湖廣平原集中幾百畝地,可以管幾十家人順順當當生活,其中一家地主,其餘是佃戶長工。出了些災情也不打緊,地主家多少有點餘糧,拿出來大家周濟周濟,把災年熬過去,今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甚至這地主還能組織一下低強度的抗災救災,未嘗不是一種“久經考驗的社會體係”。
但黃土高原上就不同了,幾百畝地可能也產不出多少東西,能養活十幾家就算不錯了,因此他們的抗風險能力也很差。萬一這會兒關外的遊牧也過不下去,還殺過來掃蕩了一波,那完了,大家該破產的破產,該逃難的逃難,當地社會體係就此崩塌,順便造就一波“社會不穩定因素”。
為啥古代起義多發生於北方?以上就是重要原因之一。歸根結底還是社會生產力決定一切,包括社會組織形式。
除了開藩禁,高務實的另一項節流政策在於驛站改革。這個改革前文說得夠清楚了,本質上就是在保留一定“官辦”特征的前提下搞市場化改革。這一點對於基層乾部出身的高務實來說沒什麼新鮮,大的原則和思路隻要直接抄作業就行。
可以這樣理解改革之後的驛站管理層好比事業編的乾部,各個驛站處於某種“承包製”之下自負盈虧。朝廷以“承包權”來換取他們承擔部分朝廷要求的工作,比如軍報傳遞中的馬匹、船隻轉換乘,官員沿途食宿等。
順便提一句,高務實為此還再三嚴肅了官員使用驛站的餐宿標準,超標使用者計入考課法的考察評價體係——想升官或者至少不被罷官,那你最好不要在驛站吃住超標。
但這裡有意思的事在於,驛站是承包製的,提供更高檔的食宿是驛站管理層生財之道的一部分,因此如果來到驛站的官員願意自己花錢提高食宿水平,驛站方麵求之不得,甚至會主動推銷。
不過,隻要官員們花的不是戶部的銀子,高務實就對此樂見其成——提高社會消費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高某人隻提倡朝廷節儉,可從不提倡富人節儉。
大家都拚了命的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那就是消費不足,這樣生產端就遭殃了。消費不足會導致生產過剩,生產過剩會導致產品積壓,然後導致生產部門利潤降低並最終減產,此時生產部門的從業者也受到影響而收入降低,又進一步導致消費更加不足……於是陷入死亡螺旋,經濟危機就爆發了。
前段時間高務實不是注意到物價變化了麼?本質上來說,這主要是外部貴金屬大量流入導致的物價上漲,雖然這一變化在前期是好事,因為大明原先的貨幣供應不足,事實上處於通貨緊縮狀態,但經過高務實多年來推廣海外貿易,現在貴金屬貨幣供應已經充足了,所以又要開始考慮通貨膨脹問題。
當然,這裡頭還有明聯儲小額鈔票的影響,畢竟發鈔不可能是存一兩銀子在銀庫就隻發一兩銀子的鈔票,肯定是要多發的,否則這行業都沒有存在價值了。
總之經濟這玩意兒本質上就是水多了加麵,麵多了加水。因此,現在既然要開始擔心通貨膨脹,那高務實就必須讓朝廷花更多的銀子,而這裡還有一個關鍵這銀子雖然要花,但最好不要一下子流入民間市場。
怎麼辦?大搞基建自然是高務實最容易想到的辦法,但前段時間京華基建搞下水道工程都搞到他高元輔被彈劾了,現在肯定得先緩一緩。
因此,讓朝廷擴大軍備采購就成了高務實必須推動的事。
一方麵,軍備采購這事是朝廷花錢而軍工集團賺錢,這筆錢要從軍工體係流入民間是相對緩慢的,符合高務實現在的需求。
另一方麵,朝廷花了這麼大一筆錢出去,提高了軍隊實力,但皇帝和朝廷官員們肯定會覺得——我花了這麼多銀子,如果隻是讓他們守在邊疆,那我不是虧大發了?不行,我必須得讓這筆錢花的值當。
怎麼才能花得值當呢?當然是“鄰居屯糧我屯槍,鄰居就是我糧倉”,這麼多軍費砸下去,不整點創收項目賺回來怎麼行?
這個道理高務實當然不會立刻和皇帝明說,反正隻要事情到了那一步,皇帝和朝廷官員們肯定要為之著急,屆時自己再提出一個擴張目標就行——反正目標其實早就定了西邊那倆盆地唄。
至於現在,隻要說服皇帝肯花這筆錢就好。這難不倒他高元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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