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四嬸懷中的男娃,瞧著略長薑祇幾歲,此時正因失去了家園而無法抑製自己的情緒,他喊著不舒服,想回家中,哭鬨踹著他的娘親。
四嬸娘吃痛地輕呼出聲,手掌高高舉起,卻又不忍落在辛苦養育的男娃身上,隻能暗自咒罵兩聲這無情的世道。
黃色的泥水不僅衝倒了房屋和莊稼,更磨滅了村民的希翼。
燭光搖曳,火光在寂靜的祠堂中,發出脆響的霹靂聲,顯得異常詭異而危險。
族人們皺緊眉關,夾雜心事沉重的睡過去。
天灰蒙蒙又灑下幾縷晨光,漸漸將黑夜照亮,一道突兀的驚叫打碎了寧靜。
“啊!死了,死人了!”
二嬸娘麵露驚恐,瞳孔放大,手指顫抖著指向祠堂的門口,仿佛那裡有著什麼不可名狀的恐怖。
薑祇側身,透過烏泱泱人群,順著她的指尖看過去。
隻見一個女人懸掛在門梁之上,她的身體在冷風中輕輕搖擺,仿佛隨時都可能隨風而去。
她的麵容平靜,但那雙空洞的眼睛卻透露出無儘的悲哀。
這世道,真是殘酷,竟然連死亡都成了一種解脫。
在場的其他人也紛紛被這突如其來的慘狀所震驚。
尤其是那些年幼的孩童,他們從未經曆過如此恐怖的場景,儘管他們的娘親迅速地用手遮住了他們的眼睛,但那一幕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們的心中,孩子們的哭聲在大堂內此起彼伏,充滿了恐懼和無助。
很快,幾個壯年男子和幾位婦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將那女人的遺體從門梁上放下。
大堂內的氣氛變得更加沉重,女人們的眼神中充滿了痛心和同情,有的人甚至掩麵低聲哭泣,不知是哭女子的今時,亦或是哭她們的明日。
薑大山站在一旁,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無奈和哀傷,他輕輕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旁邊的嬸子低聲議論著,“她也是個可憐人。”
黯然的語氣中不自覺帶著一絲悲憫。
薑祇靜靜聽著女人的一生。
她當家的被朝廷拉去充軍,留下她孤身守著支離破碎的家。
生計本就困難,偏偏洪水無情,連她那簡陋的房屋和微薄的莊稼都要摧毀覆滅,她失去了一切,連最基本的生存保障都化為烏有。
這樣的絕望,足夠她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族人皆是沉重地望向薑大山,他們紛紛開口,“人死不能複生,儘快安葬了她吧。”
古人對身後事是極為看重的,如若不能及時安葬,那將是對死者的大不敬。
薑祇微微凝眉,按規矩定然是要土葬的,但……
薑祇看向外麵被洪水衝泡得軟爛的黃土,亦不覺這土葬可行。
薑大山和薑祇對視上,同樣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但他是一族之長,他不能隻按自己的想法處事。
“按老規矩,土葬……”
“不能土葬!”
薑祇不顧嫂子吳三娘的阻攔,走到人前。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不樂意了。
年長的伯爺跳出來指著她,“死者為大,你憑什麼不讓她入葬。”
薑祇麵容沉穩,她道,“不是不讓她安葬,是不能土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