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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後院
臨近中秋之日,柔煦的夕光透過窗紗,落在廂房中的小幾、地板上,彼時,窗外廊簷下幾叢菊花開得絢爛,絲絲縷縷淡雅香氣浮入廂房,幃幔瓔珞垂落而下,金鉤掛起的錦榻之上,端坐著一個穿淡紅色羅裙,身頭彆金釵、容色秀麗的妙齡女子。
“外麵怎麼說?”秦可卿兩彎細秀的柳葉眉,微微蹙著,明眸中現出幾分期待之色。
秦可卿年歲雖淺,但麗色天成,已現出幾分國色天香的潛質來。
尤其此女來日能與鳳姐相善,其性情也是有幾分爽利,其實也沒有那般怯弱。
瑞珠道:“姑娘,外人都說那賈珩是個不愛讀書上進的,終日裡與其家表兄於一些潑皮無賴廝混,賈珩先前原在寧府裡的賈蓉跟前使喚著,後來賈蓉和粱侍郎家的公子起了衝突,賈珩替賈蓉挨了一棍,臥床好幾天呢。”
“啊……”秦可卿容色就是霜白,失聲道:“怎會如此?”
她前天忍著一個女兒家的羞澀,在父親那裡說踐行婚事,可這賈珩,怎會這般不成樣子?
還巴結著寧府的賈蓉?
念及此處,秦可卿一顆芳心隻往下沉。
寶珠道:“姑娘,你那天衝動了啊,你看著那天他是個好的,但焉知不是拿腔作勢,來糊弄你和老爺來的?他私下裡是個什麼人,也該打聽打聽才是啊……再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總想著這句老話還是有道理的,我知姑娘不是那嫌貧愛富的,可那賈家大郎也得配得上姑娘的品格兒才是啊。”
瑞珠歎了一口氣,接話說道:“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她和寶珠二人是姑娘的丫鬟,自小一起長大,若是姑娘嫁給新姑爺,她們也是要一起跟著嫁過去的。
秦可卿此刻臉色蒼白,貝齒咬著蒼白的櫻唇,手腳冰涼,一顆芳心既是懊惱、又是委屈,澀聲道:“可這該如何是好?”
“要不去求求老爺。”寶珠想了想,輕聲說道。
“不,不可,既已許了人家,如何再翻來覆去,顛三倒四,若他真是個不好的,再鬨將起來,我該當如何?”秦可卿連忙搖起螓首,柔聲說道。
瑞珠道:“可,難道就嫁給他……”
秦可卿臉頰蒼白,眼圈就有些發紅,這幅泫然欲泣,眉眼鬱鬱的模樣,倒是令人生出我見猶憐之感。
寶珠想了下,道:“姑娘,要不先拖拖看,他既然常在寧府裡的賈蓉那裡賣好,想來,賈家施壓下來,他也未必承受得起,到時主動退了婚,也能全了姑娘的名聲。”
瑞珠也道:“此是正理,這樣就皆大歡喜了。”
秦可卿凝眉不展,說道:“那時,寧國府若來提親怎麼辦?那寧府的賈蓉,聽說也是個不成器的。”
寶珠笑道:“姑娘,那賈蓉年歲還小,心性不定,若娶了親,心性說不得就定了下,再說上麵有寧府裡的老爺管束著,他還能委屈了姑娘不成?”
賈珩若在此,定要說一句,他年紀也不大,就不能改了?
當然,二婢未必是貪圖富貴,隻是既然“兩個不成器”的,那還不如選個公侯之家,起碼得祖宗餘蔭,嫁過去坐享富貴,這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秦可卿卻輕輕搖頭,清聲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既然不許賈家旁出,再也沒有應賈門公府的道理,否則,我就成什麼人了,左右我再在爹跟前多侍奉兩年就是了。”
寶珠笑道:“誠是此理,以姑娘的品貌,縱是入宮作妃子都綽綽有餘的呢。”
瑞珠也是笑道:“李太白怎麼說的,叫六宮粉黛無顏色。”
“你們兩個小蹄子,就知道胡沁,那是說楊玉環紅顏禍水,可不是什麼好話。”秦可卿也被兩個丫鬟打趣的哭笑不得,不過經此一下,眉眼間的鬱鬱之氣散去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