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非你辱我在先,焉有此報?”賈珩冷笑一聲,反唇相譏道。
隻是,突然留意到一雙複雜的目光盯著自己,抬眸看去,隻見賈珍身旁坐著的容色豔麗的婦人,正幽幽地看著自己。
賈母被吵吵的頭疼,道:“璉哥兒,珩哥所言,可有此事?”
賈璉看了一眼賈珩,迎上那一雙幽冷的目光,歎了一口氣,說道:“回老太太話,珍大哥有意讓我去說和,本來也是好商好量的,但幾句話沒說到一起,就是衝突起來,珍大哥還說,若是賈珩應允,婚事也會上心。”
這番話說的,既敘說了經過,又兩不相幫,絕對的不粘鍋。
賈母擰了擰眉,看向賈珩,說道:“再說不通,如何能打人?珍哥兒怎麼也是族長,是我賈家的臉麵,你也是寧國一脈,你父母就是這般教你的?”
賈珩沉聲道:“正因我是寧國一脈,想先祖寧公何其英雄?身為後輩子孫再是不肖,也能讓宵小奪我親事?況,我不過提了讓休了尤大嫂子之言,賈珍就不顧酒色掏空之軀,以老拳相向,而聖人教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今賈珍欲奪我親事,乾下這等沒臉子的事,還想讓我給他留臉?”
“我沒有殺了他,已是顧念同宗之誼!”
這一段話,既是解釋了動手打賈珍的理由,又是說了,我聽得是聖人的教訓,回應了賈母所謂的有人生,沒有教養的“誅心”之言。
賈母被這一番道理,說得眉心直跳,老臉又白又紅,多少年了,沒有人這般頂撞於她了?
但這番暗藏機鋒、字字如刀的道理,卻在榮慶堂中,擲地有聲,一室皆驚。
不僅是賈母沉默不語,就連賈璉也是長籲短歎,鳳姐則是冷笑不止,尤氏則是抬起一張輕熟嫵媚,猶如花霰的臉蛋兒,彎彎睫毛下的美眸,現出幾分迷茫之色。
以這位出身小門小戶的熟婦而言,怎麼聽起來就……殺了她的丈夫,都不過分的感覺。
還有什麼酒色掏空之軀,報以老拳,這是在說她丈夫老?
而屏風後,手中正剝了橘子,往口中填著橘瓣兒的探春,纖纖手指捏著的橘瓣頓在紅唇邊,飽滿瑩潤泛起水光的唇,輕啟道:“這真是口誅筆伐,字字如刀,沒想到東邊兒,出了這麼個人物。”
這位賈府中的三姑娘,雖是庶出,但性情爽利,看著一旁的林黛玉,開玩笑道:“倒是比林姐姐的嘴,都厲害呢。”
林黛玉本來正磕著瓜子,聽得入神,聞言,臉頰就是羞紅,看向探春,嗔怒道:“三丫頭,拿什麼外間臭男人,來編排我。”
說著,就去咯吱探春的癢。
探春一邊躲閃,一邊輕笑求饒道:“好姐姐,可饒了我這一遭吧。”
賈寶玉也是側耳傾聽,圓盤臉上現出一抹思索,忽而道:“珍大哥這件事兒,做得……的確是有失體麵了。”
寶玉性情其實還不壞,當然,若是其看見秦氏那絕品之容姿,是不是摔玉求得親近,又是另當彆論。
一旁的襲人,端上一杯香茶,盈盈輕笑道:“寶二爺,可彆儘聽信一麵之詞,這些外麵混跡的人啊,性情狡黠,嘴巴講起道理來,都是講的自家的道理。”
這話說的就很有見地了。
探春笑了笑,瞥了襲人一眼,暗道,寶哥哥這個大丫鬟,還真有些不簡單。
賈珩再施一禮,道:“老太太,珩幼而失怙,旁無弟兄,家慈含辛茹苦,撫養珩至成人,年前家慈遠去,昔年與秦家所定婚事,已為家慈之遺願,賈珍欲奪我親事,威逼利誘,何以欺淩至此?賈珍為我賈族族長,上不能忠君分憂國事,下不能扶宗族濟貧紓困,彼等匹夫,妄為賈族之長,珩,竊以為恥!”
這是直接指責賈珍作為族長,德行不足,不能儘翼護宗族之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