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方才在秦可卿有疑之時,如孔雀開屏一樣,把話說到十分透,都未必有這效果。
這就是潤物無聲,說七藏三。
將來進入文官體係,這些都是必備生存技能。
什麼應收,非必要不,惡意……
他有時候可以不用,但不能不懂,不知。
秦業想了想,清咳了下,老臉就有些微熱,問道:“方才老夫觀那聘書之字,館閣之體,清秀雅正,豐潤淳和,已得章法,也不知是哪位先生所寫?”
這時代,想要走科舉仕途,若是字不好,基本等於判死刑,身言書判,吏部授官之時,都會考核。
而聘書之字,賈珩則是改以館閣之體,圓筆中鋒,雅致纖麗。
賈珩放下酒盅,道:“不敢當嶽丈大人之謬讚,是珩所書,隻是許久未寫,手都生了,見笑大方。”
館閣體這種東西,公文寫作必不可少,前世好奇之下,還是描摹過二沈之帖的。
秦業聞言,手撚胡須,臉上終於有了真切笑容,說道:“難得,難得。”
剩下的就不用問了,眼下言語並無一字不儘不實,誠實可信,尤為難得的是,又沒有年輕人的浮躁。
至於功名富貴,隻要肯讀書上進,來日再看就是。
不過,事已至此,再想起反複,也不成了,正如自家女兒所言,是好是歹,一切為命。
說來說去,都是自己當初許了人家。
二人又用了飯菜,一直到未正時分,喝茶敘話,賈珩看了天色,起身,行了一禮道:“嶽丈,時候不早了,小婿還要往國子監中一行,後日再來登門拜訪。”
秦業點了點頭,笑道:“賢婿且去,阿福,替老夫送送。”
話雖是這般說著,但秦業還是送至廊簷下。
賈珩衝秦業拱了拱手,作道彆之語,而後在仆人引領下,出了秦府,乘著李大柱趕著的驢車,出了巷口。
待賈珩離去,秦業轉身回廳,對著吳嬤嬤道:“可卿呢?”
“姑娘就在後堂坐著,剛才用了些飯菜。”吳嬤嬤笑了笑,說道。
秦業想了想,挑簾進入後堂,就見自家女兒坐在小幾之畔,抱著一個橘貓,神情似百無聊賴。
“爹爹……”秦可卿抬起一張楚楚動人的臉蛋兒,美眸中有著幾分複雜之色,問道:“他……走了?”
秦業將聘書遞給秦可卿一旁的小幾上,笑道:“方才之言,你應也聽到了,為父看著他也不像個少不更事,不知上進的,你不要聽些市井之言,而且先前說履諾的是你,剛剛又……這一來一回,反而讓人心裡起了芥蒂。”
說著,看了一眼寶珠和瑞珠兩個丫鬟,訓斥道:“天天在姑娘耳邊胡說什麼,聽風就是雨,打聽個不齊不全的,就來教唆姑娘!再幾番下來,姑娘的名節,全部都要葬送到你們手裡了!”
寶珠和瑞珠垂下了頭,訥訥不敢應。
秦可卿柔媚動人的眉眼低垂著,雪膩臉頰也有些羞紅,輕聲道:“女兒先前就有言,他是好是歹,我自認命就是了。”
說著,拆開那聘書,看著上麵的字跡,暗道,這真是他寫的?
若是好勇鬥狠的武夫,斷沒有這手字才是……
“罷了,罷了,是真是假,是好是歹,隻要他待我好……就是了,再心思不定,左右搖擺,真的就沒臉了。”秦可卿目光失神,心底幽幽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