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珩笑了笑,說道:“你年歲還小,現在從頭學,倒也不晚,學這些又不是為了科舉,讀書可以明事理,最起碼不做個睜眼瞎就是了。”
大觀園中香菱學詩,晴雯就不能識字?
若隻是顏色好,嘴巴卻如刀子一樣,很難讓人喜歡起來。
況且,他不是受虐狂,可以學寶玉一樣,被一個丫頭來回嗆。
而且,愈是顏色嬌媚,愈要愛惜,結果連字都不識幾個,未免可惜了。
縱然,他來日寡人有疾,將晴雯收入房中,可終有一日,青春嬌媚、天真爛漫的小丫頭,變成半老徐娘,誰又能保證不是一個尖酸刻薄、麵目可憎的趙姨娘?
人無百日好,花無千日紅。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誠如寶玉所言,一些女子未出嫁前,是顆寶珠,出了嫁,不知怎麼就變出許多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竟是魚眼睛了。
但寶玉卻沒有追問一句為什麼?怎麼辦?
所謂,若有詩書藏在心,歲月從不敗美人。
或許這些女子從來未變,隻是二十歲以前,任性使氣還可說青春靚麗,天真爛漫,但年老色衰之後呢?再如少女之時,就有些可悲可歎了。
所以,三觀跟著五官走,實在要不得。
好在晴雯心思並不壞,從無害人之心,就是嘴巴如刀,小姐心,丫鬟身,但不管怎麼說,本性固然難移,但稍稍明些事理也是好的。
若是人心壞了,才是沒救了。
晴雯晶瑩玉容頓了頓,迎著少年目光的凝視,搖了搖螓首,心底隱隱有些畏難,原本驕橫淩人的模樣都弱了幾分,道:“公子,還是不了,我……”
賈珩沒有多言,取出一張紙張來,刷刷寫了兩個字,道:“這是你的名字,你今天可以記記,你不要憂心,隻是給你尋個解悶兒的法罷了。”
說著,將遞給了愣怔在原地的晴雯。
轉身,又從書架上取了一本藍色封皮的《千字文》,笑了笑,說道:“這些字兒,你也慢慢認,我會教你,哪怕一天就算認得個,年許下來,功不唐……嗯,積少成多,也能認得千兒八百字了。”
所謂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
他對晴雯並沒有什麼頃刻之間,就能吟詩做對的期許,開始就先讀書寫字來解悶,如果能寄彆物以情,轉移注意力,也能少一些口角是非。
所謂,風流靈巧招人怨,既然針工女紅不錯,想來是個心靈手巧,天資聰穎的,不會太難為才是。
其實,真就日常閱讀、書寫所用,一兩千字足矣,學個二三年也就成了。
晴雯盯著手中寫有自己名字的紙張,目光陷在那白紙黑字中,久久難離,倏然抬眸,見對麵的少年清雋眉眼之中,密布了認真之色,那劍眉之下的目光,更是溫煦,一時就有些局促不安,櫻唇翕動了下,心底有股暖流湧起,鼻子漸漸有些發酸。
昨天還覺得如父如兄的模糊輪廓,這會子……竟在心底漸漸清晰起來。
看著一副“給整不會了”的晴雯,賈珩麵色頓了下,溫聲道:“我如果不會友人,一般回家在酉時,一天教你識字半個時辰,你白天裡,除卻做些針線女紅外,就可翻翻這本書,人這一輩子,總要尋些愛好,興趣什麼。”
晴雯“嗯”了一聲,用力點了點頭。
二人正說話間,那邊蔡嬸已經喚賈珩用飯。
賈珩笑道:“走吧,先一起用點兒早飯。”
晴雯點了點頭,將書放在小幾上,跟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