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禧堂中——
一雙雙眸子齊刷刷地看向賈珩,或審視、或冷漠、或憐憫、或憤恨。
賈珩朝賈母施了一禮,賈母麵色全無往日的慈祥模樣,隻是淡淡說著:“我老婆子可受不得你的禮。”
分明是對賈珩的不顧大局的“報官”之舉,不滿到了極致。
同族中人,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有什麼事不能私下解決,非要報官拿捕了族長,將事鬨得無法收場,心裡還有沒有宗族?
虧她上次還給了這少年一個丫鬟服侍,竟是這般不知好歹!
賈珩抬眸看向賈母,道:“老太太德高望重,前日賈珍奪親一事處事公允,珩感佩莫名,應受這一禮。”
賈母輕哼一聲,臉色一沉,沒有說話。
賈赦冷笑道:“喂不熟的狼崽子,你既承認老太太處事公允,為何還要懷恨在心,陷害東府裡你珍大哥?”
邢夫人譏笑道:“老太太素來心善,憐貧惜弱,然後你就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
賈珩瞥了一眼賈赦,看向冷臉不言的賈母,道:“老太太,不知這一唱一和的二人是誰?”
賈赦、邢夫人:“……”
不等賈母回答,鳳姐柳眉倒豎,一雙丹鳳眼厲色湧動,清越的聲音中淩厲之意充斥,道:“好膽!這是大老爺和大太太,賈珩,你以為賈家沒人治得了你嗎?你再敢無法無天,信不信,老太太進宮告你忤逆,拆了你這一身倔骨?”
此刻,也隻有她這個兒媳婦與賈珩同輩兒,方便答話,否則公公婆婆被擠兌,她若是一言不發,事後容易落人閒話。
賈珩冷睨了一眼鳳姐,然後看向臉色陰沉的賈赦,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大老爺,怪不得是非不分,混淆黑白!”
“你!豎子狂妄!”賈赦聞言,隻覺“騰”地一股邪火衝上頭來,拍案而起,頜下的胡須都是微微顫抖著。
幾十年了,他何時聽過這話?
簡直無法無天的混賬東西!
而隨著賈珩的揶揄之言,榮禧堂仆人、丫鬟,無不是震驚莫名,如見鬼魅地看著那個少年。
然而,這是賈族爺們之間的對話,旁親與嫡族之間的對壘。
王夫人臉色微變,目光厭惡地盯著那少年,尤氏同樣抬起了一張秀媚如海棠花蕊的臉蛋兒,怔怔看著青衫少年。
李紈同樣麵色默然。
至於鳳姐,則是嘴角掛起一抹冷笑,這人當真是不知死活。
賈珩冷聲道:“賈珍勾結翠華山賊寇,欲擄掠我未過門的妻子,此喪心病狂之舉,簡直駭人聽聞,此獠現為京兆衙門羈押訊問,其惡已彰,現觸犯我大漢律法,大老爺卻說我陷害賈珍?這不是顛倒黑白,又是什麼?常聽人說大老爺行事怪誕,是非不明,珩還以為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如今看來,此言並非空穴來風!”
此言一出,榮禧堂中先是一寂,繼而是一片嘩然,甚至半晌都是鴉雀無聲。
邢夫人生得白淨的麵皮上,已是怒色翻湧,騰地站起,厲聲道:“好一個沒大沒小,目無尊長的小輩,老太太寬容待你,卻愈發縱得沒個上下尊卑!”
邢夫人這話卻是連賈母都捎帶了過去,賈母冷哼一聲,而鳳姐則是斜了一眼氣得站將起來的婆婆。
賈璉麵色陰沉,皺了皺眉,至於賈政則是愣在原地,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賈珩眯了眯眼,目光咄咄地看向邢夫人,道:“大老爺不問青紅皂白,官府定下的鐵案,都敢胡言亂語,顛倒是非?大太太不匡其過失也就罷了,還要助紂為虐,簡直是荒唐可笑!”
邢夫人臉色一白,目光看向賈母,賈政,王夫人,說道:“你們都聽聽,我卻不知賈族,什麼時候出了這等悖逆的小輩,三兩句話,反過來教訓長輩!”
“是非曲直,不是擺長輩架子就能扭曲的。”賈珩淡淡說著,沉聲道:“京兆衙門,國法綱紀,也不會認什麼長輩架子!”
賈赦怒道:“反了,簡直是反了,來人啊,將這無法無天的混賬東西拿了,拉出去,打死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