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說賈珩剛剛娶親,若是收走其全部田產,等著帶新婚妻子流落街頭,喝西北風去吧!
賈赦心頭恨恨想道。
賈政皺了皺眉,長歎道:“係出同族,相煎何急啊……”
顯然政老爹對賈赦的作派不太認同,這傳揚出去,是要說他賈族苛虐旁親的。
賈珩麵色淡漠,冷笑道:“這就不勞族中費心,田宅之產,是珩先父母,辛勤攢下,不沾族中半點光。”
什麼族產,田宅之契,書就的都是他母親和父親的名字,不乾族中半點關係。
當然,賈赦說不得會使出強取豪奪的手段。
沒有同族之人這層皮護著,在賈赦眼中,他比之後的石呆子,也強不到哪裡去,都是砧板上的魚肉,隨他賈赦宰割。
“隻是除某族籍,我也有話說,珩為寧國之後,兩房之長,因不見容於宗族宵小如珍赦之流,現出族立戶,自守一方,榮寧二國公英靈在此,神而明之,殷殷可鑒!”
賈珩朗聲說完,朝著賈母所立的上首中堂,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榮禧堂中,一片寂寂無聲。
李紈抬起螓首,震驚地看著那青衫少年,秀雅、端麗臉蛋兒上,有著幾許黯然,這樣的少年郎,卻不見容於宗族,目中漸漸現出一抹憐憫。
鳳姐柳梢眉下的丹鳳眼中,閃過一絲譏諷,暗道,說這麼多有什麼用?和大老爺互嗆,又在榮禧堂中發瘋撒野,現在好了,老太太也不幫你了,眼下被除了族籍,看你怎麼在外麵立足!
賈政長籲短歎,想要說些什麼,但覺得左右為難,一麵是宗族,一麵是義理,最終歎了一口氣。
王夫人則是厭惡地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
尤氏抬起一張明媚的玉容,神色幽幽地看著轉身而走的少年,心底輕輕歎了一口氣。
此事說來,終究是她丈夫……
珠簾之後,探春藏於袖中的手,緊緊捏著手帕,英秀的眉眼之間,浮現一層疑惑,她方才一直留意著那“珩大爺”,見其神色自若,似對“除籍”一事,並沒有多少沮喪之色。
難道他一點都不害怕嗎?
“自立一方門戶……”忽地,探春白裡透紅的玉容微頓,芳心震顫了下,暗道,莫非這正中他的下懷?
也是了,若是有誌氣、能為的,出去自立,反而不受宗族束縛。
可隻是想要出去,哪有那般容易,被除了族籍,勢必於名聲有累,科舉入仕,也不便宜,容易受人攻訐。
黛玉罥煙眉微微蹙起,看向一旁的寶玉,隻見寶玉抿唇不語,目光失神,也不知在想什麼。
“小兒狂妄……”賈赦憤憤說著。
而在這時,賈珩方走至門檻處,廊簷之下,林之孝麵色驚懼,驚聲說道:“老太太,大老爺、二老爺,宮裡的天使駕到,讓去接旨……”
榮禧堂中,本來心思各異的眾人,就是被唬的一怔,麵色倏變,不知是福是禍。
賈珩這邊麵色默然,按劍出了榮禧堂,聽到身後林之孝之語,心頭也有些感慨,崇平帝動作之迅。
“有這道聖旨在,我除籍的影響,將會消弭一空,縱是科舉,旁人也不會拿此節說事,天子親定之案,賈府非要顛倒黑白,打壓旁親,人心自有公論。”
怎麼說呢,賈族族人這個身份,對他用處不大,反而代表著無儘的麻煩。
如果賈府要一直施恩於他,他反而有些為難,從此個人命運就和宗族興衰徹底綁定在一起,他將來就要給賈府當保姆,而賈府要在他身上吸血。
當然,他或許可以主導賈府,弄死珍赦?但他是一個旁親,這樣做,難保有人不說他以旁支奪嫡族基業,需要耗費的心力頗多。
清清白白,自立一方門戶,封侯拜相,沒有人拖後腿,對他而言,甚至還容易一些。
“希望崇平帝之聖旨,不要再引起一些新的波折。”賈珩神情默然,思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