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看著笑而不語的少年,芳心之中泛起一股羞喜。
她比自家夫君還要大一二歲,但從婚前婚後的接觸來看,自家夫君老成持重,喜怒不形於色,言談舉止,待人接物,完全不像個少年郎。
說來,她甚至覺得自家夫君,臉上似乎永遠不會有生氣、憤怒的負麵情緒,這種氣度雖然讓人心折,但也覺得和自己,恍若有著一層看不見的隔閡。
賈珩目光溫煦看著垂眸思索的麗人,不得不說,自家這個妻子,雍容華美如一株盛開的牡丹,初為人婦之後,一顰一笑,豔冶、動人的風情已初現端倪。
忽然也有些賈珍為何如失心瘋了一樣,竟然勾結賊寇,也要擄掠可卿。
色迷心竅罷了。
賈珩目光漸漸幽遠,亂世將臨之時,諸般美好,如無權勢在身,他也保不住。
更不要說江山如畫,權色撩人。
見賈珩眉宇之間,重又蒙上一層凝重思緒,秦可卿輕柔笑了笑,纖聲道:“夫君,午飯時候了。”
恰在這時,蔡嬸笑著進入廂房,喚賈珩和秦可卿用飯菜。
賈珩點了點頭,笑了笑,說道:“可卿,等吃罷飯,我再去寫些稿子。”
如果加班加點寫稿子,後天應該就能交稿。
三國書稿,需得儘快刊行於世了,初步獲得名氣後,他已經想好了一個以白丁之身,聞達於天子的計劃。
不過,這二日,還需搜集一些資料,以及實地考察京營諸軍,最近他應該都會很忙碌,至於除籍一事,再看賈家那邊的動向。
秦可卿點了點頭,似能感受到自家丈夫心中的某種時不我待的情緒,主動伸出纖纖柔荑,握住了那放在幾案之上的手,道:“夫君,吃午飯罷。”
夫妻二人,同桌共食完午飯,業已是午後時分,秋日日光柔煦,穿過稀疏的竹葉,透窗而過,微風徐來,竹影搖曳。
秦可卿眉眼柔美、溫寧,嫻靜而坐在屏風之畔,拿著一套賈珩平時所穿的青衫,在丫鬟寶珠和瑞珠的幫助下,以布尺丈量著尺寸。
時近深秋,一場秋雨一場寒,她打算給夫君親手縫製一件長袍。
而木製書櫃之前,賈珩坐在靠背椅上,身姿筆直,微微垂首,手提毛筆,在黃表紙之上,凝神寫著稿子。
如非前世練槍,動輒吊磚個把小時,他未必有這樣的耐心。
“用木炭筆,書寫就要快一些,當然再怎麼快,也比不上鍵盤,十指齊飛,日更過萬……前世追過的一位網文作者,甚至憤然雙開,說來都是為了養家糊口。”這些思緒在賈珩心中一閃而過。
在賈珩這邊趕稿之時,賈府中的爺們兒、太太,都在為賈珍一事上下奔走。
賈赦去尋了北靜王水溶。
賈政去尋京兆府的通判傅試。
而王夫人則是去了王子騰府上。
賈璉同樣帶上小廝昭兒、旺兒,前往京兆衙門,打探消息,試圖進入大牢中聯絡賈珍。
皇城·宮苑
當天下午未時與申時之交,換上誥命大狀的賈母,坐上賈府的馬車,在宮城前遞上牌子,而後在宮人引領下,步入九重帝闕深宮。
長樂宮——這座陳漢定都西京之後,按著古圖複原而來的宮殿,修建得軒峻高大,巍巍壯麗,雕梁畫棟,朱簷碧甍。
此刻澄瑩如水的地板上,倒映著宮女、內監的身影,幃幔及地的梁柱之後,銅鶴宮燈雕以精美花紋,薰籠之中,冰綃與沉香化而嫋嫋青煙,其香馥鬱。
大漢皇太後——馮太後坐在一方錦緞雲榻上,陳漢晉陽長公主、鹹寧公主、清河郡主以及宮中諸太妃,陪同左右。
馮太後年過六旬,頭發花白,但臉頰白淨、紅潤,一雙略顯淩厲的狹長細眸,望著下方的賈母,聽著其絮絮叨叨敘完,淡漠麵容上,就有著幾分疏離之色,清聲說道:“賈史氏,賈珍之罪,皇帝已降旨意,令有司審訊,本宮豈好改易?”
太上皇在重華宮榮養,還未駕崩,馮太後自不會開口稱什麼哀家。
賈母哀痛道:“臣婦……子侄不成器,辜負聖上信任,如今坐罪下獄,臣婦並無話說,但祖宗爵位丟了,臣婦百年之後,有何顏麵見榮寧二公,還請太後娘娘恩典。”
一旁的晉陽長公主,秀美端麗的臉蛋兒上,現出一抹玩味之色。
這幾日,她吩咐夏侯瑩去查賈珩,已搜集到一些訊息,彙總下來,那位小賈先生,已經定了親事,女方是工部營膳清吏司郎中秦業之女。
賈珩既已娶了妻,尚郡主自是不用提了。
“嬋月這孩子……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看著一旁自家女兒,正拿著一麵銅鏡,映照在軒窗之上的陽光,反射向大殿梁柱,玩得不亦樂乎,晉陽長公主撇了撇嘴,嫣然明眸中滿是寵溺與無奈。
此刻,李嬋月拿著銅鏡,一雙明眸中滿是好奇之色,似在疑惑為何鏡子能借得太陽光芒,反射到房梁的暗影。
看著老淚縱橫的賈母,馮太後容色頓了下,道:“皇帝褫奪賈珍之爵,並未說襲爵之人,你賈家倒是可另擇……”
賈母仰起頭,蒼老目光中帶著期冀之色。
“母後,此事關涉朝廷法度,皇兄已有決斷,又剛剛下了旨意,母後……”晉陽長公主豔麗的玉容上,笑意嫣然,眨了眨眼,柔聲說道。
賈母:“……”
馮太後麵色頓了下,清聲道:“也是此理,賈珍其罪,既交有司推鞠,詳定其罪,那爵位一事,還需再看賈珍究竟犯了何罪,如不是什麼大逆不道之罪,想來也不會牽連寧國之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