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伯陽盯著沈儀,見對方沉默的模樣,忽然覺得十分有趣。
“……”
沈儀瞥了眼手中的玉簡,眉眼間蘊著的燥意又濃了幾分,他輕聲道:“閉上眼。”
潘伯陽和閻崇嶂同時怔了一下。
片刻後,閻崇嶂才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
閉……閉上眼?
對於一個擁有神魂的白玉京修士來說,這舉動和掩耳盜鈴沒有任何區彆。
但卻代表了沈小友的態度。
首先是撇清這事情與搬山宗的關係,至於要撇清什麼關係……
閻崇嶂倏然轉過身去,震驚的盯著旁邊的青年,倉促道:“沈小友!不可衝動!容我再與他商量一下。”
斬殺一尊無量道皇宗的親傳,這絕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更何況對方如今以真身降臨,其實力可不是上次可以相提並論的。
“閉上。”
沈儀懶得再多說什麼,略微揮掌,便是給了閻崇嶂一記天衍四九。
在這位搬山宗道子陷入呆滯的刹那。
他終於是抬起了眼眸,隨意掃過天上那道熟悉卻又陌生的身影,平靜嗓音中莫名多出了幾分危險的氣息:“我好像跟你說過,我不喜歡有人站在上麵跟我說話。”
聽著這熟悉的話語,看著沈儀臉上同樣的隨意。
潘伯陽終於是神情猙獰起來,再沒有先前和閻崇嶂交談時的淡定。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哪怕這次以真身而來,他也下意識的沒有祭出那鎖鏈道兵。
隻是滿臉凶狠的低聲道:“所以呢?”
沈儀一手握著玉簡,略微不習慣的用左手輕輕按下,以此回應了對方。
臻至圓滿的神嶽法悍然而出。
潘伯陽臉上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整個人便是猶如折翼之鳥,猛地從天際墜下,轟然砸入了水域之中!
他完全沒料到對方竟然還有這般詭異的手段。
一時間在深水中瘋狂掙紮起來,宛如被鉤了唇的大白魚,好不容易探出手掌,像是攥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五指驟然緊攥。
天際的江山圖中,一柄覆滿了赤雷的玉尺緩緩探了出來。
一時間狂雷亂舞,將天幕都映得變了色。
道兵錄第三十九,天元幻雷尺。
不同於上次,這次它終於以全盛之姿出現在了世間。
猶如赤色長龍般掠入水中,掀起洶湧波濤,好似將整片水域都分離開來。
“現在到本座了!”
潘伯陽終於將其握在掌中,心中大定,咆哮著砸碎了身上部分無形的山嶽,隨即猛地朝著水上掠去!
就在其終於離開水域的刹那,卻沒能像想象中那般回到江山圖中。
一隻長靴輕飄飄的踏在了他的肩上,身著墨衫的身軀看似單薄無比,但在他的腳下,潘伯陽卻是感受到了比先前更恐怖的壓力。
整個人半個身子都沉在水中,無論怎麼掙紮都無法再離開半分。
他駭然抬頭看去,正好對上了沈儀冷淡落來的眸光,那張俊秀臉龐上有些興致缺缺,甚至都懶得正視自己一眼。
“去。”
沈儀又取出了一枚玉簡,隨手扔給了安憶。
在潘伯陽驚疑不定的注視下,那渾身沒有半點氣息的小姑娘,竟是一個邁步便消失在了原地。
也是那刹那間的氣息波動,讓他整張臉都陷入了扭曲,乃至於深深的懷疑起了自己的感知。
怎麼可能?!
“給本座滾開!”
驚懼中,潘伯陽怒吼一聲,手中的天元幻雷尺狠狠的朝著身上的身影砸去!
但他餘光卻忽然瞥見了沈儀那空蕩蕩的左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柄筆直的金紋玄刀。
刀鋒隨意的掠過。
玄金二色斬進了赤色的雷霆當中,觸碰到了那布滿血絲的通透玉尺。
哢嚓——
幾乎沒有任何轉機,就像真正的精鐵砸上了一塊翠玉,玉尺連一個呼吸都沒堅持到,便是徹底崩碎成了漫天玉片。
長刀悍然穿過了潘伯陽羸弱的脖頸。
撲哧!
一枚鮮活的頭顱就這樣飛了起來!
“……”
沈儀略微感受著指尖那溫潤的血漬,神情未變,隨手收起了長刀。
就在這時,隻見天上的江山圖忽然倒卷而下,當著他的麵接走了那枚死不瞑目的首級。
沈儀側身看去。
隻見江山圖中有一個道士毫不猶豫的扭斷了自己的腦袋,然後高高躍起,用脖子接住了潘伯陽的首級。
下一刻,潘伯陽竟是在老道的身上活了過來,滿臉驚慌的開始在那大街小巷中瘋狂逃竄起來。
與此同時,整幅江山圖都是迅速朝著無量道皇宮中卷去。
“嘖。”
沈儀略微蹙眉,他終於知道這群北洪的修士為何能這般囂張了。
除去道兵以外,這些手段哪怕不是仙法,也足夠令人震撼了。
他收回視線,指尖在腰間輕輕一彈。
那裡掛著一枚精美的玉佩,呈現玄白二色,猶如陰陽魚般交錯。
在玉佩晃動的刹那。
一聲虎嘯聲化作無形波紋貫穿了整幅江山圖。
這副天地氣息彙聚而成的畫卷,在被虎嘯聲觸及到的刹那,宛如變成了一副真正的畫,被烈焰所吞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而去。
老道哀嚎著跪倒在地,瞬間被吞沒。
那枚頭顱重新掉了下來。
被那隻修長手掌托在掌中,潘伯陽嗓音中多了幾分嘶啞的哭腔:“我認輸!我認輸!道兄饒命!”
然而他那血淚朦朧的視線中,沈儀白皙的臉龐上的神情,卻是和上次並沒有太大的區彆。
同樣的平靜且果決。
隨著五指倏然攥緊!
這顆脆弱的首級便是轟的炸碎開來。
場間再次陷入平靜。
沈儀用氣息洗淨手掌,收起潘伯陽的屍首,這才撤去了先前落在閻崇嶂身上的天衍四九。
安憶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他的身旁,將手中的玉簡遞了過去。
沈儀走到滿臉愕然的閻道子身旁,將兩枚玉簡放到對方手中,輕聲道:“辛苦道子了,沈某還有事情在身,告辭。”
話音落下,他沒有過多解釋的意思,轉身徑直化作紫白長虹遠遁而去。
“咕咚。”
閻崇嶂好不容易才從破解天衍四九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呆呆的立在原地,直到餘光掃過那仍舊暗紅的水麵,像是反應過來什麼,驚悚的抬頭朝天上看去。
隻見碧空如洗,哪裡還有什麼無量道皇宮的影子。
“沈小友……”
閻崇嶂突然感覺心臟越跳越快,乃至於有些魂不守舍。
他本能的舉起了手中的玉簡,緊張的將神魂沁入進去,待到看清其中內容,他的目光居然愈發渙散起來。
隻見第一枚玉簡中,乃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一式記載完整的鎮嶽法!
至於第二枚玉簡,裡麵的東西帶給他的震撼,完全不輸於第一枚。
那是一副簡單的畫麵。
金紋玄刀輕易碎去天元幻雷尺,輕鬆的不比砸爛一塊豆腐困難多少,然後乾脆利落的斬去了潘伯陽的腦袋。
這玉簡中的內容並沒有記下動手之人的麵容,卻足矣證明很多東西。
譬如這般強悍的道兵,肯定是跟搬山宗沒什麼關係的。
再加上距離如此之遠,潘伯陽又毫無招架之力,搬山宗難以伸出援手,隻來得及記下了凶手的一些信息……
雖然還是有很多漏洞。
但在轉瞬之間,這或許已經是沈小友……沈道兄能做到的極致了。
閻崇嶂手握兩枚玉簡,仍舊呆在原地,一時間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很難想象出來,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勢力,才能培養出沈道兄這般天縱奇才,卻又心思縝密的修士。
對方看似冷淡,出手狠辣,卻比閻崇嶂見過的任何人都更值得結交。
這位搬山宗道子怔怔朝著天際看去。
上次自己最後做出的舉動,或許比師父想象的還要正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