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儀陷入沉默,不會到這兒就結束了吧?
幾十萬年的妖魔壽元,砸水裡了?
然而麵板上的妖魔壽元仍舊在迅速變少。
眼前的場景突然有了變化,先前的所有東西都消失不見。
群山之間,黑雲落下。
嶽天機立於某座仙宗門口,俯身抱拳:“天機雖是妖族,但真心求學,還望貴宗賜法。”
仙宗法陣外,數不清的弟子好奇的鑽了出來,竊竊私語聲連綿不絕。
有討論他是怎麼輸給玄慶的,也有在疑惑這嶽家嫡長子為何放下身段,四處要飯的。
“……”
嶽天機垂下的臉龐,再次變得血紅起來。
他抱著的雙掌愈發緊攥,乃至於近乎捏碎指骨。
但很快,他眼神又堅定起來。
想要破玄慶的萬法,自己也得去學,而且不是靠著嶽家震懾,去搶奪那些沒用的東西,要學就學各大仙宗的密藏真傳!
終於,或許還是礙於嶽家的麵子。
仙宗之內終於飄蕩出一抹氣息,將嶽天機給迎了進去。
……
隨著沈儀灌入妖魔壽元的速度變快,場景的變化也越來越快,以至於到了連他的目力都看不清楚的程度。
其中有嶽天機為了換取密藏,率領嶽家眾妖替那勢力去屠宗滅門,亦有實在換取不到,便大開殺戒,直接硬搶。
隨著得罪的勢力越來越多,他被伏殺的次數也逐漸增多。
相較於這些危險,更難的其實是如何用妖身去習得萬法。
“離譜。”
當看見嶽天機把渾身妖血抽出來,用法寶去蘊養靈息的時候。
沈儀終於忍不住挑了挑眉。
眼前的這些事情,就是嶽天機心中的苦,延康大劫將這些事情全部複刻了出來,讓其重新體驗一遍。
但直到目前為止,對方仍舊是沒有遇到任何阻礙,一路橫闖了過去。
彆說,這妖魔腦回路可能有些清奇,但意誌力還是不錯的。
直到沈儀眼前的畫麵首次開始重複。
嶽天機回到了那座山巔,廣發信函,邀約四方,其中最重要的一封,發往了南洪。
然而以他的尊貴身份,最後卻沒有一人赴宴。
空蕩蕩的天極,僅有嶽家的幾位長輩過來,無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鬨夠了嗎?已經結束了,你的仇仙人幫你報了,快回家吧。”
嶽天機沉默許久,突然站起身來,猛地推開麵前幾人。
他死死盯著前方,在那裡,一道頎長身影負手而立。
嶽天機毫不猶豫的轟出了一條玉龍,然後那條玉龍呼嘯著穿透了玄慶的身影,沒有對其造成絲毫影響,就這麼直直的穿了過去。
“呼。”
沈儀輕輕吐出一口氣來。
按照時間來算,現在的玄慶當然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原來嶽天機的苦劫在這兒呢。
把你最想要的東西,放在你眼前,卻無論如何也拿不到,謂之求不得。
世間最苦,莫過於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卻偏偏又讓你忘不掉。
果然,隨著嶽天機的呼吸越發粗重,看向玄慶的眼神越來越呆滯,他沒有選擇第二次出手,隻是整個身軀突然就佝僂了下來,重新躺回地上,隨即整個場景猛地崩碎開來。
哪怕延康大劫帶著他重新走了一遍當年的路,但他畢竟還殘存著現在的意識,也早就明白自己拿不回當年丟掉的東西了。
玄慶哪怕是死,也是死在仙人手裡,說到哪裡去都不丟人。
整個畫麵開始重複。
嶽天機又跪在了地上,然後又被強迫著抬起了頭。
“……”
沈儀略帶無奈的看向天幕。
這天地到底是什麼惡趣味,擱這兒浪費自己的妖魔壽元呢?
哪怕是再來一百次,嶽天機最後就能走出來不成?
念及此處,沈儀突然有了主意。
整件事情說穿了,無非就是天驕被旁人碎了道心,想要重塑道心,結果一番努力之下,那人卻把自己給玩兒沒了,導致變成了一個死結。
但其實碎人道心這種事情……
自己也挺有經驗的。
沈儀抬起眼眸,嘗試著將神魂緩緩沁入延康大城。
就在這時,那片天地突然起了劇烈反應,風雲狂卷,試圖將沈儀的神魂推出去!
“嘖。”
沈儀麵露不悅,自己又沒想替嶽天機渡劫,提醒一下都不讓的?
堂堂天地,怎麼這般小氣。
簌簌——
五座仙城之上,黑風驟起,原本華麗的城池突然變得陰惻惻起來。
牌匾上的城池名字,逐漸如流水般蕩漾起來,化作了邪氣凜然的字樣。
萬妖殿!
那黑風仿佛遮掩了天地的感知,讓風雲迅速停息下來。
延康大城之中。
嶽天機突然發覺自己能動了,他怔了瞬間,猛地竄了起來,多年修習的萬法呼嘯而出,隻想在玄慶還未開口以前,將那些話重新塞回對方的肚子裡!
這一次,那華麗的術法終於不再直直穿過虛影,而是硬生生的撞在了實物之上。
嶽天機呆滯的看著玉龍破碎,赤焰熄滅,手中的長劍寸寸崩裂。
而那人身上的玄甲卻連絲毫痕跡也無。
青年緩緩回身,那張白皙俊秀的臉龐上看不出喜怒,平靜的掃嶽天機一眼,伸手拍了拍臂甲上不存在的塵埃。
他略帶疑惑道:“這就是伱的萬法?”
“嗬!”
嶽天機喉頭滾動,隻感覺舌尖腥甜,四周圍觀的眾多修士分明寂靜無比,他卻像是聽見了刺耳的譏諷笑聲。
他步步朝前方走去,抬起手掌,輕輕觸了下青年身上的玄甲。
閉眸感受著那股真切的冰涼。
嶽天機裂開嘴,森寒白牙早已被猩紅染汙,嗓音撕裂般的沙啞低沉:“你彆死……你一定不要死……等著我……”
當他睜眼的瞬間,周遭的一切儘數消失不見。
濃鬱的金光彙聚,化作了一抹黑雲掠出延康大城,攜著濃鬱的災厄之息,將整個藏法樓頂層都化作陰森可怖的妖域!
第五件道兵出世!
嶽天機用力搖了搖頭,沒有了苦劫的影響,他的神誌突然清醒了許多。
他走出延康大城,沉默盯著眼前的墨衫青年,突然沒忍住給了自己一個耳巴子!
奶奶的!上當了!
本以為終於有了報仇的希望,結果瞎了狗眼,那玄甲青年不就是主人,對方一個念頭就能掐死自己,報仇,報個屁的仇!
【中殿主:禍麟嶽天機】
【剩餘妖魔壽元:一百八十二萬年】
沈儀心情還不錯的注視著麵板上的妖魔壽元,自己的嘗試果然還是有作用的,這次苦劫總共才消耗了十餘萬年而已,比預料中的要少得多。
喜悅之餘,沈儀也是通過旁觀苦劫,大概猜出了某件事情,但這事兒最好先不要跟玄慶前輩說比較好。
按照正常人的邏輯,在經曆了前麵四劫以後,下意識都會覺得一劫比一劫難渡。
很難去想象,比死劫更恐怖的東西到底有多艱難。
可沈儀現在突然覺得,前麵四劫才是真正的劫難,至於最後一劫,好像隻是一次例行檢查而已,看修士心中是否還有執念放不下。
譬如嶽天機,他是因為心中有苦,才有這麼多的關卡和折磨,幻境中的東西,都是他曾經的經曆,並非是延康大劫刻意虛造的東西。
但要是心中壓根就不苦,是否證明道心本就通透澄澈,哪有那麼多關卡去闖?
給沈儀的感覺大概就是……不苦?不苦你就上來唄。
玄慶前輩自覺差了一段經曆,缺了許多磨難,想要再彌補一下,但很有可能,他距離五城修為,唯一缺的就是伸手推開那扇門而已。
可惜時運不佳,在其真正吃到了苦頭以後,南陽宗沒了,對方的心氣也沒了。
“……”
沈儀收斂心神,稍稍側眸,朝著這位中殿主輕點下頜,唇角微揚,安慰道:“彆想太多,來,放鬆一下。”
“呃?”
嶽天機看著主人臉上微不可查的笑,不知為何,一抹涼氣從腳心直竄天靈蓋,渾身都有些僵硬了起來。
怎麼總有股不太妙的預感。
然而下一刻,沈儀略微招手,便是將其收入了麵板。
老是讓柯十三這東殿主一個人來,效率難免有些低,手底下終於又來了個腦子好使的,不拿來試試,總感覺有些手癢。
沈儀閉上眼眸,調動神魂沁入識海中的寶珠。
這是秦宗主專門給玄慶前輩準備的小灶……其中自然包括了合道之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