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搬山宗主已經嘗試了一生所學,卻隻是讓身上的虛影數量愈發變多,直到壘成了一座小山。
與這位宗主類似,那擎天巨柱的身上,同樣被密密麻麻的虛影所籠罩。
江山圖中的生靈蜂擁而出,人人如龍,攜著駭人的威勢,悍然撞向了那座高山!
山壁之上,掌印間泛起的金光愈發微弱,直至微不可查。
“看,本座說的有錯嗎?”
司徒君瑞用刀身強行將老人的臉龐壓過去,讓對方能更清楚的看見這座山是怎麼被自己輕易破開的。
“嗬——”
搬山宗主眸光死寂的盯著那枚掌印。
就像司徒不理解西洪的修士,他也不理解這群北洪的修士,為何總是要把事情做得如此肮臟下賤。
分個生死的事情,怎麼就不能乾脆利落一點。
身處仙人所在之地,為何就學不到半點仙風道骨!
就在這時,老人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發現護宗大陣竟然打開了……被人從裡麵自行打開的!
“閻崇嶂!”
搬山宗主終於是咆哮出聲。
司徒君瑞臉上也是多了幾分興趣。
在失去了護宗大陣的庇護後,那堆虛影瞬間便是將這座高山給撕出了一條口子,隱約露出了其中天地的部分真容。
對於修士而言,合道寶地猶如一塊珍饈肥肉。
此刻,搬山寶地就這般顯露在了眾人眼前。
而站在這珍饈前方的,僅有兩道身影。
“師父……”
閻崇嶂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除了沈道友的要求外,能讓他親手打開大陣,也是因為他真的很想再跟師父道個歉,對方一生苦修,最後還是毀在了自己這個徒弟身上。
哪怕這個道歉,需要付出性命的代價。
“閻崇嶂,你糊塗啊!”
搬山宗主終於是首次主動想要垂下頭顱,花白的發絲間多出濃鬱的垂暮之息。
然而司徒君瑞的心思卻並不在這師徒兩人身上。
他發現了一個更有趣的東西。
在搬山宗主都被自己鎮壓的現在,竟然還有一個人敢於直視自己。
單薄身影被墨衫籠罩,沈儀的眼中看不出喜怒。
但司徒君瑞卻是明顯的感受到了那抹躁動的殺意,已經在其抬眸的瞬間,將自己儘數籠罩了起來。
“有點意思。”
他笑著搖搖頭,正想再說點什麼,卻突兀的挑了挑眉尖。
因為沈儀朝前方邁出了一步,走出了搬山寶地。
就在這時,他的衣袂忽然飄動了一下。
如此微小的變化,卻是很古怪的事情。
因為早在對搬山宗主出手之前,司徒君瑞就已經用江山圖鎮壓了這周遭天地,無風無浪,萬物靜止,那衣擺是如何飄動的?
心神微變間,所有人都是察覺到了變化。
四周濤聲再起,天幕白雲湧動,在青年懸立天地間的刹那,一切重新恢複了正常。
“你的境界,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啊。”
司徒君瑞收起笑容,眼底多出許多疑惑,然而對方似乎並沒有回應的意思。
在他的注視下,沈儀略微垂手,掌間多出了一柄金紋黑刀。
他斜斜的拎著刀,隨即朝著前方邁開了步子。
在無數虛影的呼嘯下,青年的步伐並不快,但極穩。
“……”
在司徒君瑞陰惻惻的眸光下,那些虛影如出一轍的來到了沈儀身後,狠厲的朝他背上踹去!
與此同時,沈儀腰間一枚並不顯眼的陰陽玄佩忽然湧現出黑白霧氣,一道無形的波紋迅速蕩開,將那虛影迅速溶解。
這波紋蕩過了天幕,掠過了高山。
呼吸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安靜和乾淨了許多。
搬山宗主突然發現自己能動了,但耳畔嗡鳴,好似剛剛聽見了霸道的虎嘯,以至於有些失聰。
閻崇嶂回頭看了眼那擎天巨柱,發現上麵密密麻麻的虛影不知何時已經全都消失不見。
那些鎮守四周的道皇宗修士察覺到了不對勁,趕忙朝著宗主看去。
卻見司徒君瑞仍舊立於原地,漠然盯著朝自己走來的青年。
“宗主?”有道皇宗修士下意識出聲詢問。
眼前的這一幕,分明是宗主的道法被破掉了。
“閉嘴,安靜呆著看就好了。”
司徒君瑞緩緩咬牙,現在的情況與先前截然相反,天地能動,萬物能動,唯有自己不能動。
這種被針對的感覺,當然不可能是因為什麼因果報應,而被天地敵視。
他專心審視著眼前的年輕人,終於明白心底那絲不對勁源自何處。
就在對方踏出搬山宗的刹那,便已經化身成了此地的青天,故此,他才會失去了對周遭的掌控。
神思飄忽間。
沈儀已經走到了司徒君瑞的麵前,他緩緩抬起了手中的金紋玄刀,不為了問天,隻為殺人。
刀身上有玄金光芒流淌,宛如揮墨般橫掠而出。
噗嗤——
一枚碩大的頭顱飛起,給那玄金濃墨中添了三分血色。
“……”
無量道皇宗修士呆滯懸在空中,搬山宗的師徒兩人也是愕然抬頭。
他們盯著那枚高高躍起的頭顱,思緒突然就紊亂了起來。
安靜……安靜呆著看他被人斬首?
然而就在此刻。
司徒君瑞布滿血漬的嘴角卻是多出了一抹獰笑。
先前太過大意,離開了江山圖,故此被這小子用詭異手段和雄渾境界禁錮在了原地,需得想個辦法脫身,這群西洪修士哪裡識得這般高深道法。
他的頭顱猛地朝道皇宮中掠去。
下一刻,司徒君瑞臉色再變。
隻因他的頭上多出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掌。
沈儀像是早有預料,在斬首的同時,便已經探出了手。
他一手持刀,一手拎著首級,神情漠然,朝著司徒君瑞那雙驚疑不定的眼眸對視而去。
腰間的陰陽佩再次爆發出濃鬱光輝,將這枚首級整個吞沒了進去!
“啊!!!”
玄白光芒中響起一道淒厲的慘叫,緊跟著,天上的江山圖仿佛化作了一條長龍,翻卷著奔襲而來,將兩人全都包裹了進去。
“……”
沈儀側眸看向周圍,發現先前的青天碧海,忽然變成了一座宏偉的碩大宮殿。
耳畔忽然響起了猶如洪鐘大呂般的頌念聲,似有萬萬人在虔心禱告,彙聚於一起,便化作了莫大的願力。
畢竟先前跟潘伯陽交過手,知道無量道皇宗有這般保命的手段,此人身為宗主,類似的手段更加高深也合情合理。
但在感覺到手中的頭顱突然乾癟下去的時候,沈儀還是略微蹙了蹙眉尖。
顯然,這首級還有腳下的身軀都已經隻是皮囊,其中藏著的神魂已經溜走了。
下一刻,在那些頌念聲中。
大殿蒲團之上,一道模糊的身影緩緩重聚,他臉龐上辨不出五官,唯有從淒厲的嗓音中感受到他內心的怨憤,他倏然探出指尖點來,嘶吼道:“入了本座的道皇宮,你完了!”
司徒君瑞並不喜歡浪費時間去修那些旁人趨之若鶩的仙法。
唯有將道法推演圓滿,演化成真正的神通,才能助他踏入天境。
何謂一瞬千年?
這便是他的道法,用來教化江山圖中的生靈……而且遠不止千年。
隻要他願意,甚至可以讓這年輕人在訓誡聲中空渡萬年,乃至十萬年!折磨其心智,讓其陷入癲狂!
“給本座進去!”
司徒君瑞猛地站起身子,以掌心將沈儀的身子儘數覆了進去。
與此同時,周遭的頌念聲大作,如雷音貫耳,連綿不休!
“嗬……嗬!”
司徒君瑞死死盯著那青年俊秀的臉龐,很快便在上麵捕捉到了一絲煩躁,他心中終於湧現出驚喜,在自己的道皇宮中,想要玩死對方簡直易如反掌!
然而還沒喜過三息,他便是再次呆在原地。
因為從那抹煩躁出現開始,就再沒有變化,好似無論萬年還是十萬年,都隻能讓對方的情緒波動到這般程度。
“……”
沈儀緩緩睜開了眼眸,眼裡的枯寂並未增添太多。
他重新邁步朝著蒲團走去。
“你,你!”
麵對這難以理解的一幕。
司徒君瑞下意識後退幾步,然後不小心摔倒在地,怎麼可能有人能無視自己的道法,哪怕是真正的天境修士,隻要中了法訣,也絕對做不到這般淡然處之。
“你彆過來!”
在那尖叫聲中,沈儀第二次來到了這位分宗主的麵前。
他略微俯身,伸手攥住了模糊虛影的脖頸:“吵死了。”
“……”
司徒君瑞被猛地提了起來,然後整個身子都狠狠的撞到了殿內大柱之上。
沈儀瞥了眼腳下的蒲團,覺得不太適應,隨意揮袖。
蒲團瞬間顯化成了一尊寶座。
沈儀掀了掀衣擺靠坐上去,單手支著下頜,稍稍抬眸看去:“我說,吵死了。”
刹那間,一抹猩紅從寶座之間迅速席卷開來,溢出大殿,將整幅金黃璀璨的江山圖都渲染成了鮮紅色。
高大的宮殿內,隱約出現了九尊猙獰的身影。
蛟龍昂首,山君踏步。
肆虐的咆哮聲如洪雷炸開,在這駭人的凶獸之音下,那連綿不絕的頌念聲倏然被壓了下去,直至死寂無聲。
“哈赤!哈赤!”
司徒君瑞像是看見了什麼能讓其心神俱裂的事情,死死盯著寶座上的青年,緊跟著,一條蛟龍便是狠狠將其纏繞在了大柱之上。
“本座的……本座的道皇宮……”
不知何時,原本的鎏金大殿,已經化作了一副妖氣滔天的模樣,凶煞難言,仿佛白骨堆積而成。
沈儀隨意掃了過去,淡淡道:“是我的道皇宮。”
在他身後,剩下的八頭大妖緩緩露出了猙獰之色,讓司徒君瑞近乎陷入昏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