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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錦衣書生這番話,範謀一臉震驚,心中暗道,這年輕人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如果按他所說,他在望離山莊待了十年,那豈不是少年時就孤身入齊雲,拜入了離枯榮門下,他又姓宗,那就應是晉國皇室中人,可皇室中人怎會被當做棋子放入齊雲。十年時間,一個少年當是有怎樣的堅定的心性與智計才能在當世劍神的眼皮下隱藏了十年。想到此處,除了對錦衣書生的上使身份敬畏之餘,有多了幾分欽佩。
錦衣書生依然是那副貪婪的眼神望著窗外的霖江冬景,抿了手中的龍團勝雪,開口道:“範大人,與你說個故事吧。”
範謀恭敬道:“屬下洗耳恭聽。”
錦衣書生自嘲一笑道:“與齊雲不同,在北晉皇室,若非皇位正統的即位皇子,還不如螻蟻。有這樣一位皇子,他的母親卻是一位宮中侍女,皇帝醉酒寵信,誕下龍子宗慎行,數月後,這北晉皇後也生下皇子慎言,被立為太子,正因母親身份卑賤,皇後與一眾後宮便對這侍女母子處處刁難,北晉本就天寒,這侍女與皇子宗慎行宮中,冬日連炭火取暖都是奢求,每到夜晚,隻能母子相依取暖,皇子宗慎行從小便見識到了這世間人性的醜陋,為了母親不再受人白眼,自兒時起便勤奮有加,隻盼自己的父親皇帝有朝一日看見自己的才學,母子二人便可在這晉國皇宮內抬頭做人。可十五歲那年,皇子的母親還是因常年受寒落下的隱疾去世,皇子痛苦萬分,以為自己那位皇帝父親會來吊唁母親一番,可皇子一直等到下葬之日卻隻等到了皇帝的一句口諭‘不入皇陵’,慎行瞬間由悲傷化為詫異,氣憤,恨意。宗慎行那時便知,若要不再受人欺負,受人冷眼,隻有登上那最高的位置,才不會受人欺辱。於是慎行從那時起不再關心旁人的看法,一心隻為陛下關注,正當皇子慎行日益得陛下看重之時,那位皇後和太子出手了,他們構陷當日侍女去世之時,皇子宗慎行曾言陛下薄情於其母,陛下聞知大怒,自那之後日益疏遠皇子宗慎行。”
一旁的範謀聽的呆了,這晉國的皇室密辛,可是會要了自己的命,可眼前的錦衣書生娓娓道來,卻讓自己也不覺陷入這往事中,範謀細長眼睛仔細打量這麵前的錦衣書生,心中已明了他的身份。
錦衣書生依舊自顧自的開口道:“皇子宗慎行深知陛下一心想南征齊雲,為先皇報當年無歸山大戰之仇,可考慮到齊雲武林中當年高手俱在,皇子慎行便向皇帝父親進言,自己可潛入齊雲武林,尋得機會攪亂齊雲武林,培養晉之勢力,為北晉探知情報,他日北晉鐵騎再度南征,便可裡應外合。皇帝準了皇子慎行的法子,那日後,北晉朝內便再無人見過皇子宗慎行,而當年的望離山莊多了一位拜入離枯榮門下的落魄書生楊子君。”
錦衣書生說完此番話語,終是不在望向窗外,扭頭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範謀,嘴角一絲冷笑:“一個如此的皇子,和範大人一樣隻是一枚隨時可丟棄的棋子,不過他胸懷天下,更有一統神州的誌願,不知範大人可願和這位皇子一道,試著改一改自己的命運?”
範謀忙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震驚之情,他已明白麵前的錦衣書生就是晉國皇子宗慎行,自己雖已是齊雲右相,可在晉主眼中自己不過是一個可以獲得些情報的探子,若將來晉國真的南征與齊雲開戰,自己必會陷入更大的危局,以自己看來,眼前這位晉國不得勢的皇子宗慎行無論心計,手段都非池中之物,錦上添花不若雪中送炭,自己若此時拜他為主,將來他歸晉之後,若登九五,自己亦會成為肱股之臣。
念及此處,範謀細長的目光定了定,隨即起身離座,向著宗慎行便拜道:“範謀一無用書生,當年虧得晉主賞識,命我潛入齊雲二世子齊劭麾下做幕僚,隻為收集趙氏及齊雲情報。沒想到那齊劭滅趙稱帝,念我跟隨多年功勞,於是賜屬下右相之職,屬下雖做齊雲的官,可仍時時記得身為晉人,當窮畢生之力以為我晉一統神州,今得遇皇子,當以屬下這老命以效皇子。”
錦衣書生聽聞範謀效忠之言,一改之前上使之資對待,而是慎重的扶起範謀道:“有範大人助我,將來慎行若歸晉,定不負範大人相助之恩。”
範謀被宗慎行扶起,改口道:“主上,若如你所說,那記錄著齊雲武林秘事與絕學典籍除了離枯榮,無人知曉在何地,我是否現在修書一封,讓我那眼線停止現在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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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書生又端起了龍團勝雪,品嘗了一口這齊雲名茶,開口道:“不,你的謀劃雖仍無法得到那兩冊子,我想可能是我太過循規蹈矩,不如將局勢攪亂些,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當年,我從父皇的護國謫仙道玄真人手中求得了一本殘破仙籍,憑此物,拜入望離山莊,費儘心思博取離枯榮和離家人的信任,終入鏡花水月閣,可在鏡花水月中參看的無非是一些江湖瑣事,和一些武林雜學罷了,讓我大失所望,想著這十年之功居然換來這些無用的信息,一晚正當我再入鏡花水月,依然一無所獲,準備放棄離開望離山莊之時,卻見鏡花水月閣旁湖心亭中,那研習殘破仙籍的離枯榮果然走火入魔,那晚夜深,湖心亭中,這離枯榮抱頭哀嚎,時而喃喃囈語說著些人名,時而口誦些武學心法,我潛身遠處,隻聽得片語,卻是鏡花水月閣中不曾記錄的。我遠遠的瞧著,隻看到離枯榮身旁的兩本冊子,因此我才知那才是鏡花水月真正的秘密。
範謀恍然道:“原來如此,那為何主上不乘機取了兩冊。”
宗慎行笑道:“你真當離枯榮的武學境界是紙糊的?他雖亂了心智,若要從他身旁取物,這世間恐怕無人可輕易做到。那日之後我為防離枯榮疑心,便自請去剿滅清風寨,清風寨賊人被我儘屠之後,我收到父皇密函,得知了你的身份,我便隱匿行跡,來尋你,一則是想聽聽你的法子,一則是父皇密函中讓我命你儘快取得齊雲邊境布防圖。”
範謀聽的宗慎行提及布防圖一事,為宗慎行續滿茶盞,諂笑開口道:“主上,這布防圖一事,隻能悄然無聲的取,若是被人發現布防圖被人複製,那到手的布防圖便無效了,當年我在落榜書生中選中了一個人,名叫高廉,此人貪財無度,我便以錢財收買,後在朝堂上推此人出任瑯州知州,這瑯州是支援北境諸州的重鎮,他去取來則最不易引人懷疑。”
“那為何遲遲沒有得手。”宗慎行略有不滿,開口道。
範謀見宗慎行麵露不悅,忙開口道:“主上,非是高廉不勉力行事,卻是如今的北境統將萬鈞為人太過耿直,高廉回信曾言,那萬鈞軟硬不吃,已對他有所懷疑戒備,因此至今未曾得手。”
宗慎行亦知這類軍中武將,忠心難撼,若那高廉如範謀所說,多次嘗試,就算這萬鈞武夫頭腦簡單,隻怕也已有所懷疑,若是因此丟了高廉這枚棋子那便得不償失,思忖片刻,宗慎行放下手中茶盞,開口問範謀道:“範大人,你說瑯州是北境後方重鎮,那若北境統將出了意外,那在新任統將到任前,你們這齊雲朝廷會讓誰暫理這北境諸事?”
“自然是這瑯州知州暫理…,難道主上你想?”範謀心中一驚,宗慎行適才思索之時,眼神中透出陣陣寒芒,如此看來,主上是想要了萬鈞的性命。
“你所想不錯,若這北境統將死於非命,這無需再想法巧取布防圖,你那棋子高廉可自然而然暫接北境軍事,到那時布防圖不是自然到手。”宗慎行眼中殺意儘顯,嘴角更是掛上一抹邪笑。
範謀此刻有些頭疼,宗慎行這法子自己不是沒有想過,隻是這萬鈞乃是鎮守一方的大將,可不簡單,範謀擺出一副羞愧摸樣開口道:“主上之法,屬下也曾想過,可這萬鈞是我齊雲的北境統將,平日出入皆有軍士護衛,想要他的命恐非易事。”
“馬上不就是元日節了嗎,這萬鈞是北境何地人士,家中可有親人?”宗慎行眼中透出陣陣狡詐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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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某微微思考,便明了主上言下之意,開口回道:“主上是說,這元日節,這萬鈞亦要回鄉省親……”
“這元日節將近,萬將軍回鄉省親,怎奈途中遇到百餘悍匪,萬將軍不幸被害,實是可惜,可歎呐!”宗慎行那儒雅麵龐明明顯現的一副歎息的表情,嘴角的邪笑卻讓這歎息表情看起來更像是等著看熱鬨一般。
“屬下記得,這萬將軍應是..應是涼州人士,等下船之後,屬下便差人去辦。”範謀在齊雲為官多年,這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員何止千人,這範謀略一思索,便道出了萬鈞祖籍,可見範謀一路青雲,官至齊雲右相,亦非常人。
宗慎行起身舒展了船上久坐有些僵硬的身體:“範大人,還有一事,我晉國護國道玄真人,在我離開晉國之時,曾托我一事,我多番查訪亦不得消息,你讓你那齊雲武林中的眼線替我查訪一人。”
範謀見宗慎行起身,便也起身行禮拱手道:“主上所要查何人,屬下一並交由我那眼線去辦。”
宗慎行似是舒展好了身體,伸出手掌拍擊船艙,艙外艄公感知到了客人的意圖,便撐船回轉,齊然居的小船在這冬日霖江中晃晃悠悠調轉船頭,向著來時的岸邊行去。
宗慎行此時開口道:“我要查訪之人,是當年無歸山一戰中,以宗師境界擊退我護國真人道玄的青衫劍宗顧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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