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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顏雖是俯首行禮,但語氣、神態儼然卻是另一番神情,絲毫沒將麵前的錦衣公子當做主子,隻因在他心中,隻有那位心懷大計的君王,才是自己當追隨之人,聽得公子之問,隻是冷笑一聲,不卑不亢道:“公子到底是為我,還是為了自己。”
聽得此聲,錦衣公子不僅不惱,甚至顯出些許笑意,與聰明人交談,好過與蠢笨之人浪費口舌,不過還未曾開口,身側老者已是閃身而出,向著地麵跪伏的王顏輕斥道:“王顏大膽,尊卑有彆,你竟敢對皇子不尊..”
“王某豈敢...王某既是聖上棋盤之中過河之卒,自當一往無前,舍卻生死,倒不似右相大人,審時度勢,左右搖擺...”王顏冷笑一聲,毫不避諱,反唇相譏。
範謀老臉青白交加,自出江霖,也便意味著自己再不是那一人之下的齊雲右相,這王顏初入齊雲之時,還是自己遣那管家老王設法相助,方才令其在齊雲境內站穩了腳跟,如今虎落平陽,卻被犬欺,心中落差,怎能平複,當即就要開口。
話未出口,卻被身旁錦衣公子伸手攔下,錦衣公子自顧笑道:“王大人所言不錯,我此來是為自己...不過也是為了王大人。”
王恒雖不在官場多年,但也知錦衣公子至此,絕不簡單,與其拒之,不妨探一探他究竟想要如何,於是定下心來:“那便請公子賜教一二。”
範謀此時亦不知自己這位年輕的主子心中,是何盤算,當日在範府之中,他應下蕭相之約,本以為他會帶上自己一路北歸,卻不曾想行至汴京,更沒想到他會孤身闖入金刀門來。
即便他貴為皇子,也不過是晉主手中棋子,兩人江霖事敗,本該歸晉之後,設法爭奪那九五之位,才是上策,改道汴京,主動現身於王顏麵前,豈不讓北地之中的那位大皇子早做提防...
左思右想,正當範謀苦思之際,卻聞公子並未開口,當得抬眸望去,正迎上公子目光...官場多年,揣度上位者心思,範謀已是爐火純青,隻一眼,便已看出了公子心思,忙是躬身行禮:“主上,老奴年邁,這閣中氣悶,還請主上允準...”
錦衣公子對範謀此舉甚是滿意,輕輕點頭,隨著範謀身影消失於朱雀閣中,公子方才回轉目光,落於身前的金刀門主身上,身形一閃便已消於主位之上。
仍行禮未起的王恒卻不曾移動半分,適才在金刀門外,僅是他輕鬆退了玄玉的一招,王恒就已知曉,這位皇子已不是當年那個冬日炭火,都需要去央求皇宮之中的掌管太監的卑微之子了,如今他想取自己性命,便不會大張旗鼓的來金刀門,更不會在自己麵前展露身手。
故而王顏跪得很穩,穩到公子身法施展挾起的勁風,將華服衣衫拂起,王顏亦保持著行禮之姿,直至公子雙掌托住自己雙臂,金刀門主方才緩緩起身,公子溫和且低沉之聲也一並傳來。
“你入齊雲多年,勞苦功高,創下此金刀門更是為我晉他日馬踏齊雲定下萬全之策...可王大人可曾想過,若有一日,晉滅齊雲之後...”
“晉滅齊雲之後,王顏自會再為聖上征伐南唐,助聖上完成一統天下之大業!”王顏伏地,聲中似凝悲切,卻又懷坦蕩,悲的自然是自己之子,坦蕩當是為了聖主大業。
話音才落,朱雀閣中寒意頓滿,殺意令得閣中火燭搖曳,令堂堂知天境上的金刀門主亦覺冷汗浹背...不過王顏自入齊雲之後,曆經生死之時,遠比這朱雀閣中更加凶險,即便心中仍不知麵前這位被晉主遣入齊雲的皇子此來,目的為何,但仍是不懼抬首,迎上公子目光。
瞧得錦衣公子眸中劍形又顯,王顏亦是暗凝真氣於丹田,目光有意無意掃過閣內不遠處的刀架之上,那柄賴以成名的金刀,似也感受到了強敵在側、主人召喚,於刀架之上震顫不止...
錦衣公子眸中劍形狀雖顯,但於王顏對視片刻,終是微闔雙目,再睜雙目之時,劍形已是化作淺淺笑意,唇角也勾勒出幾分笑痕,溫和開口:“王大人所言不錯,莫說是你,便是我,亦想助父皇一統神州...”
聽得錦衣公子之言,王顏亦顯幾分笑意,不過那笑中卻滿不屑、譏諷,雖遠離北晉朝堂多年,但聖上心意,他卻明了,可還不待開口,卻聽錦衣公子話鋒已轉。
“不過...”
“不過殿下卻不甘心,不甘心那大位旁落...我也勸殿下,莫要癡心妄想,以免亂了聖上大計!”不待錦衣公子說完,王顏已是冷笑打斷,欲斷了錦衣念想,心中早已做好了最壞打算,開口之時,眼神緊鎖對方,準備隨時先下手,至於這多年來的心血,王顏雖心有不舍,但若是能將威脅聖上大計的此子扼殺於齊雲境內,也算是完成了儘了自己全力。
正當王顏心中萬千念頭閃過之際,卻見公子緩緩抬起手來,攏入錦衣寬袖之中,王顏立時警覺,雙目一凝,真氣瞬間聚向丹田,藏於袖中手掌微招向一旁金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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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之戰,一觸即發,正當王顏就欲動手一瞬,卻見錦衣公子手掌從袖中緩緩伸出,衝著王顏緩緩攤開掌心。
一時拿不住錦衣公子是否會向自己發難,王顏招向一旁金刀的手也稍稍停滯,不過目中仍是戒備不減,當瞧得錦衣公子眸中似並無殺意時,方才敢稍稍移開目光,望向其手心。
直至目光落定,方才瞧得掌中似有真氣凝聚,隻須臾間,一柄劍便已出現在公子掌心...那是柄近乎透明的劍,好似冬日冰棱一般,寒意沁人心脾,而朱雀閣中,滿室寒意,似乎正是來自於此劍。
儘管在金刀門外,早已見過此劍,如當時還曾懷疑此劍是否贗品,但如此近距離的觀察,王顏心中已然篤定,眼前的劍,定是那柄曾名震天下的劍,是那曾助離枯榮劍斬匈奴王座下三大宗師的劍...
“琉璃劍...你是如何...”王顏喃喃而語,瞧向琉璃劍的目光之中也罕見顯出幾分貪婪。
也難怪,麵對‘劍神’配劍,試問天下誰人又能不動心呢...話才出口,公子溫和之聲再度傳於耳中。
“你心中宏願,是我晉能躍馬中原,而後一統神州,是與不是...”
公子聲雖輕,但言語之中隱蘊的威嚴,卻令王顏驟然抬首,望向麵前年輕的麵龐,望向那雙閃爍著光彩的雙眸,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位主人,曾幾何時,他也如麵前的公子一般,每當說起躍馬中原之時,目中華彩璀璨,令人不敢直視...可歲月無情,當年的雄主也會變老,而如今眼前的年輕人,似乎更像是當年的他。
一瞬恍惚,‘躍馬中原,一統神州’之言仍在耳畔回蕩,眼前的兩張麵龐似在漸漸重合,令得王顏不由自主,喃喃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