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太陽落山之際,劉景坐著牛車歸來,途徑鄰居劉亮家,隱約聽到裡麵傳來哭聲。
劉景雖然驚訝,但也沒多想,回到家剛剛洗去一身泥土,劉亮就前來拜見,他一雙眼睛明顯哭過,又紅又腫,十分狼狽,哪還有半點率領諸童奔走時的指揮若定、意氣風發。
劉景問道:“阿魚,我適才在你家門外聽到哭聲,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被族兄聽到自己大哭,讓劉亮有些難為情,可一想到父親之事,立刻悲從心來,忍不住垂淚道:“從兄,我阿父被賊曹抓走了,他們說我阿父殺人。”
“這麼嚴重?”
劉景不由大吃一驚:“你父親殺人了?”
劉亮哽咽道:“前些時候,我阿父在市中販魚,和人發生了衝突,本來也不算什麼,不曾想今日那人突然在家中暴斃,賊曹的人就把我阿父抓走了。
從兄,我阿父是冤枉的!那人明明隻是受了一些皮外傷,我阿父的傷勢比他嚴重多了,我阿父都沒事,他怎麼可能會死?他的死絕非我阿父所致,定然是得了什麼惡疾。”
“具體是什麼時候的事?有沒有超過二十天?”劉景連忙問道。這一點非常重要,漢律:“坐傷人,二旬內死,棄市。”就是說受傷者在二十日內死亡,傷害者要負殺人責任。
劉亮一算,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天。
兩人麵麵相覷,一時無言,事情怎麼會這麼巧?哪怕再多一天也好。
劉亮淚如雨下,一臉絕望,劉景鎮定地道:“阿魚莫要慌亂,此事未必沒有回旋餘地,我這就去拜訪從兄劉伯嗣,聽聽他的意見。”
劉宗的大名誰人不知,他若出麵,事情或許會有轉機。
劉亮激動不已,就要給劉景扣頭,劉景急忙攔住他,正色道:“我們既是同宗,又是近鄰,關係是何等親密?沒必要如此。你先彆著急,回家等我的消息即可。”
“諾。”
事不宜遲,劉景這就動身。
劉宗宅邸位於劉氏塢北端,望樓最高者便是他家,劉宗家富豪貴,其屋宇極是奢華,共有前、中、後三重院落,院牆皆版築而成,亭台樓閣,甚為壯麗。
劉景運氣不錯,劉宗今日剛好在家,他此刻正在寢室小憩,被人喚醒一度感到十分不悅,直到聽說劉景來訪,才臉色稍霽,示意將人請進前堂。
不提劉遠的關係,他與劉景雖然隻接觸了一次,卻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他曾告訴對方,若遇到難處,一定要來找自己,劉景今日登門,想來必有要事。
劉景被仆從領進前堂,等了好一會,劉宗才在兩名婢女的陪伴下姍姍出來,見他一身酒氣,髮鬢散漫,睡眼惺忪,心知來的不是時候,長揖致歉道:“弟景冒昧上門,打擾從兄休息,還望恕罪。”
劉宗歪坐於榻上,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笑道:“中午設宴招待幾位遠道而來的朋友,是故多飲了幾杯,哈哈,讓仲達見笑了。”
劉景稍稍寒暄兩句,便說起劉亮父親的事。
劉宗聽完立刻拍案道:“此事一定是左賊曹掾成績從中作梗。”
“左賊曹掾成績?”劉景目光一凝,看來事情沒有想的那麼簡單,賊曹和功曹、主簿、主記、督盜賊並列為太守“門下五吏”,成績作為長沙太守張羨的親信,地位尊崇,權勢亦厚。
劉景試探著問道:“不知能否請從兄劉元龍出麵……?”劉蟠身居五官掾之職,郡中地位僅次於功曹桓階,他如果出麵,成績多半不會拂他麵子。
劉宗搖頭道:“恐怕不行。仲達,你有所不知,成績是寒門子弟,不守禮儀,又好申、韓之學,性格貪婪殘酷,大兄為人清高,素來鄙薄其人,以小人視之……”
言下之意兩人勢成水火,不求劉蟠還好,求劉蟠隻會讓事情往更壞的方向發展。
劉景聽得心裡一沉,這該如何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