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前才至貴邸。”鄭當答道。劉景不看信,而是先與他寒暄的舉動,令他心情舒暢,對劉景印象更好了。
“足下可曾用過餐飯?”
“多謝郎君記掛,已經食過晚飯了。”
劉景頷首,繼而感慨道:“不知不覺已經兩年了——鄧君的身體一向還好麼?”
鄭當回道:“主人今已年過五旬,身體雖然大不如前,倒也沒生過什麼大病。隻是前些時候突然聽聞劉郎君兄長劉伯明病故的消息,常常為此感到傷懷,君父壯年而逝,已經叫人無比痛惜,沒想到君兄年紀輕輕亦遭厄難。”
劉景歎息道:“兄喪這等大事,本應由我親自登門告知鄧君。當時乍聞兄長噩耗,心中失了方寸——足下請代我向鄧君致歉。”
“諾。”
隨著二人交流的深入,劉景言談舉止,令鄭當心中不禁生出如沐春風之感。再聯想之前聽到的種種傳聞,鄭當隱隱意識到,主人鄧攸的目的,怕是要落空了。
至少,鄭當現在心中的天平已經開始慢慢向劉景一側傾斜。
不過最終做決定的是主人鄧攸,他要做的是返回南陽後,儘可能將自己聽到的、看到的如實稟報鄧攸,相信以主人的智慧,絕對會慎重考慮。
其實劉景並沒有刻意討好鄭當,隻是他的靈魂畢竟來自於現代社會,待人接物有彆於古人,鄭當雖是鄧氏的大管事,依然沒有擺脫下人的地位,被劉景平等對待,自是會感到無比受用。
話談得差不多了,劉景示意鄭當“稍待”,借著燈火,緩緩打開鄧瑗之信。
信上通篇皆作八分書,字體婉約,筆勢圓潤,輕而不浮,柔中帶剛,書法造詣很高。
鄧瑗書信開端即雲:“四月八日,瑗頓首頓首。”
劉景不由啞然失笑。漢世女子寫信,一般自稱姓氏,如鄧氏,隻有男子才會直接稱名。鄧瑗不拘俗禮,自稱名瑗,一位灑脫自信的仕女形象躍然紙上。
難怪前身被打擊得體無完膚,這樣一位未婚妻絕非一般人所能駕馭。
“歲月易得,二載不見,君尚安否?近聞君兄病逝,心下淒然……”
開篇簡單的問候過後,鄧瑗文筆似化為娟娟細語,訴說對劉景兄長劉遠去世的惋惜,並勸慰劉景節哀順變、保重身體,希望他能夠儘快從悲傷中走出,像一名大丈夫一樣肩負起家庭重擔。
“君父與家父,同殿為臣,誌趣相投,為莫逆之交,遂指腹為婚……”
信至中篇,鄧瑗筆鋒一轉,並沒有任何避諱,直接提到了兩人的婚約,而且出乎劉景預料的是,她要嫁入劉家之心極為堅決。
兩人長大後僅相處了短短一日時間,並且他表現得十分糟糕,要說鄧瑗對他一見鐘情,純屬無稽之談,就算對方拒絕婚約,他也不覺意外。
況且鄭當這次來,“丈人”鄧攸卻是沒有半分表示,顯然心裡對他不是很滿意,兩相比較,鄧瑗的堅持就顯得尤為珍貴了。
“荀子曰:‘學不可以已。’學業精於勤,荒於嬉……”
信的最後,鄧瑗引用荀子之言,如同真正的妻子一般殷殷規勸劉景,讓他不要因返鄉而心生懈怠,即使不能重回襄陽繼續求學,也要在家用心讀書,以他的家世,隻要肯付出努力,日後必會受到州郡的賞識,到那時他們就可以成親了。
劉景能夠看出鄧瑗這段話用詞上顯得格外小心謹慎,既要達到勸導劉景的目的,又要顧及未婚夫的自尊,想必她一定費了不少心思吧。
“真是一位秀外慧中的女子啊!”劉景讀完信,心中不由感歎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