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悲涼
第395章悲涼
宿於當陽館舍的王粲被一陣陣驚天的喊殺聲驚醒,他起身披衣,推開窗戶,遙望城西。
此時夜色極濃,根本看不清具體情況,隻有絡繹不絕的喊殺聲,回蕩在當陽城的上空。
“主人、不好了……”兩名僮仆慌手慌腳的撞門而入。
“慌什麼。”王粲回頭斥道。
感到恐慌的不隻是他的僮仆,整個館舍都已亂成一團,尤其當城門失守的消息傳來,這讓原本就混亂不堪的館舍變得更加不可收拾,相比之下,王粲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襲城者,當是劉景軍無疑,以他和劉景的關係,絕無危險,甚至心裡還隱隱有一絲喜意。
至於他為何會出現在此,他乃是奉劉表之命,為張允傳達救援夷陵的指令,隻是他抵達當陽時,張允已經先一步離開。
王粲難得走出那個讓他鬱鬱不得誌的襄陽,便暫在當陽住下。
發覺城中廝殺逐漸平息,王粲合上窗,對身後侍立的二仆道:“沒事了,回房,繼續睡。”
“諾。”二仆心中驚歎主人的淡定,惴惴不安的退下。
王粲重新躺回榻上,一時間思緒萬千,他之前認為劉表或許進取不足,但穩守有餘,畢竟如曹操、袁術、孫堅、孫策等一乾當世雄傑,都奈何不得荊州。孫權舉江東之眾而來,亦落得喪師數萬,大敗而逃的下場。
劉景雖然強勢崛起於南方,可想要吞並荊北,可謂難矣。然而劉景跨江以來,駐軍江陵,西取夷陵,突襲當陽,手段之高超,劉表簡直被玩弄於鼓掌之上。這不禁讓他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王粲臥於榻上,輾轉反側之際,蔡升率兵直入縣寺,自縣令以下,百餘官吏皆一網成擒。
接著,蔡升派兵巡視全城,平息騷亂。同時通告全城,讓百姓安心待在家中,敢有外出者,皆視為賊人,格殺勿論。
劉景軍奔走半宿,直到次日平旦,當陽才徹底安定下來。
蔡升一天一夜未合眼,才睡兩個時辰,就被叫起,頭腦一時昏昏沉沉,可當他看著木片上寫著“山陽王粲再拜,問起居,字仲宣”,登時清醒過來。
昔日他隨劉景北上迎親,與王粲有過多日接觸,對這位身材瘦小,容貌鄙陋,卻才華蓋世的中原名士印象深刻。也知道劉景對王粲極為重視,因此不敢怠慢,簡單梳洗一番,便趕往前堂。
“王君……”
“足下彆來無恙……”王粲一邊含笑還禮,一邊打量起武弁戎裝,瀟灑倜儻的蔡升。
當年蔡升隻是劉景身邊一介劍客護衛,不值一提,若非王粲有過目不忘之能,早就將他忘了。如今蔡升卻已是今非昔比,數年來追隨劉景縱橫荊南,威震楚地,就連劉表都聞其威名。
“王君何故在此?”蔡升邀王粲入座,好奇地問道。
王粲也未隱瞞,悉數告知對方。
蔡升聽罷笑道:“夷陵現已被諸葛軍師攻克,張允此時前往夷陵,無異於自投羅網。”
張允前腳離開,蔡升後腳就到了,王粲哪還不知劉景西取夷陵,是為將張允引出,卻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攻下了夷陵。尤其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領軍之人竟是諸葛亮。
王粲感慨道:“我素知孔明才略過人,乃天下奇才,但世間又有幾人敢讓年僅二十出頭的他當方麵之任?仲達好魄力。”
諸葛亮投奔劉景還不到兩年時間,不僅出任軍師要職,現今更當方麵之任,再想想自己的懷才不遇,王粲一時間百感交集。
當初劉景席卷荊南,他不是沒有考慮過南下投奔劉景,隻是荊南下濕,瘴氣滋生,丈夫早夭,他身體一向不好,冒然南下,染病的概率極大,是以隻能作罷。
蔡升笑道:“將軍識人之鑒,當世無雙,如我這等市井閭裡之徒,都能受到將軍的重用,更何況是諸葛軍師這等人傑。”
王粲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蔡升又道:“將軍自與王君分彆,返回長沙,每次舉辦酒宴,皆為王君設虛坐。常言:‘王仲宣國士也,空有驚世才華,卻不得重用,甚是可惜。’”
王粲長歎道:“世間知我王粲者,劉仲達是也。”
蔡升提議道:“王君與將軍情誼甚篤,闊彆多年,必然極為想念,眼下將軍就在江陵,不如我送王君南下,與將軍相見。”
“這……”王粲麵露難色,他的家人目前皆在襄陽城中,劉表若是知道他轉投劉景,必會禍及家人,劉表或許礙於他的名聲,不敢將事情做絕,但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逃。要王粲拋妻棄子,投奔劉景,他實在做不到。
蔡升見王粲不願,道:“既然王君心有顧忌,在下也不敢強求,隻是適才談話,王君已得知我方不少秘密,沒有得到將軍的允許,在下萬萬不敢放走王君,所以隻好請王君暫住當陽。”
“這個自然。”王粲暗鬆一口氣。以他對劉景的了解,後者知道他的情況,十有八九會放他回襄陽,絕不會讓他為難。
兩人又聊了片刻,王粲起身告辭,並自願與被俘的當陽縣令、丞同住一舍,免得日後回到襄陽,沒有人證,難辨清白。
卻說張允率軍渡過沮水,又行十餘裡,進入夷陵縣境。
然而不久之後,派出的斥候就傳回“夷陵已被南賊占領”的噩耗,張允不由大驚失色。
夷陵若是未失,他在外遙應,尚有幾分把握逼退劉景軍,而今夷陵已失,他等於是孤軍奮戰,想要以寡擊眾,擊敗敵軍,奪回夷陵,簡直比登天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