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久前在農家樂的包廂裡見麵,她當時飛速地逃走了。現在應該要做自我介紹嗎?明明是高中同學,平起平坐的關係,然而她現在成了他家雇傭的保姆。她應該稱呼他為哲寧少爺嗎?少爺這稱呼封建的像是總裁小說裡的稱呼!也許,她跟他抱怨自己是被迫來的,餘哲寧就會放她走?
墨姨回頭看了她一眼。賀嶼薇知道這是催促自己開口。
“你好,我……我是賀嶼薇。”她的聲音發起抖,確實沒見過世麵,也不知道此刻該不該像電視劇那樣伸出手去,“我,我來了。”
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招呼?
出乎意料的是,餘哲寧對她笑了笑,唇角的小痣若隱若現。
“好久不見。”他很輕地重複她的名字和她話,臉上掠過一絲平靜的笑容,“聽說了,你是我的看護。我哥真是……多管閒事。”
順利打完招呼,賀嶼薇的神誌好像回來。很好,他們之間沒有敘舊,因為也真的不需要。
她眨了眨眼,嘴微微張了張又閉上,很快就進入保姆的狀態。
“……我現在能幫你做什麼?”
餘哲寧看起來比上次在農家樂的時候憔悴了點,連眼神也讓人捉摸不透。墨姨無聲地退出房間,他沒說話,輕輕地拇指點著下巴。
雖然是高中同學,但嚴格來說,他們同窗的時間,也不到一載,生疏是應該的。她垂手站著,感覺整個人是案板上長著毛刺的小青蟲。
然後餘哲寧說話了:“勞駕,端一杯水給我。”
這句話可以說解救了她。
“你第一天來,可以在我房間四處先轉轉。”餘哲寧似乎不忍為難她,歎口氣,“那個,真的不用那麼緊張。”
賀嶼薇的心怦怦直跳,她順著直覺走到旁邊的房間。
餘哲寧的套房並不如外麵裝修得深沉華麗,但品味無可挑剔。這裡有一個開放式的水台,她踮著腳尖,取下懸掛的玻璃杯,按了那一台複雜的淨水機按鈕的藍色按鈕,成功地倒了杯水。原本想直接端出去,又看到旁邊琳琅滿目的進口咖啡和茶包。
她把兩片檸檬茶包也握到手裡。
餘哲寧還在剛剛的位置靜靜地坐著,俊朗的側麵,卻有一絲絲寧然的寂寞。他對著很大的液晶電視,但沒有打開看的意思。
賀嶼薇將水杯擱在那橡木的茶幾上,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正注視著自己,她垂著頭,儘可能慢的做動作。
他禮貌地道謝。隨後,她輕輕地說:“還有其他要我做的事情嗎?”
餘哲寧反問:“你會做什麼?”
賀嶼薇的嘴張了張又閉上,她每次這麼做的時候,麗麗都評價這樣子比實際更傻。“我可以學著給地板除塵,還可以熨衣服。”她說,這是墨姨剛剛說過可以幫著做得家務。
沒有回答。
賀嶼薇覺得自己光是存在就顯得很笨拙。她遲疑了下:“如果你現在想一個人靜靜,我就不出現在你的眼前。如果你有事,叫我一聲,我就會過來。”
餘哲寧笑著說:“哈哈,不止是我喜歡安靜。你也是吧。”
賀嶼薇和餘哲寧雖然當過同桌,但他倆也曾經創下足足兩個月共同去補習,彼此根本不主動說話的記錄。
老實說,賀嶼薇覺得自己不說話是常態。把一罐飄柔洗發水擺在眼前,她都能沉默研究一下午,爺爺奶奶總痛心地說,把這精力用在學習上多好。
但餘哲寧不是。
大城市來的轉學生,樣貌英俊,成績好,從第一天就圍繞著“王子殿下”的高貴氛圍。可他卻很討厭獻殷勤的女孩子,雖然禮貌待人,但似乎不想交朋友。
兩人第一次的對話,是餘哲寧在收拾書包時不小心掉出一張老照片。
賀嶼薇當時幫他撿起來,黑白照片上是一個極為優雅的老太太。她潛意識裡以為這是餘哲寧的親人。
她小聲地問:“是你奶奶嗎?”
餘哲寧聞言沉默了會,說對啊。
賀嶼薇細看照片後真誠地說:“你長得和她很像。”
餘哲寧忍俊不禁。那是民國才女張充和的照片。高中曆史課需要做一份簡報,他打印了一張黑白照片夾在書裡,僅此而已。而賀嶼薇在三天後知道真相,她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無地自容。
餘哲寧看著高中時的女同學。他臉上一直掛著笑容。
“對不起,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你要來我家工作。”他說,“說真的,你不是被我哥逼著來的吧?”
賀嶼薇斟酌了好一會,才謹慎地回答:“你哥哥說讓我照顧你,在此期間,他會管吃管住,我還會得到一筆報酬。但放心,等你的傷好後,我會把錢退回去。”
餘哲寧反而愣住。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同學,照顧你不應該收錢。”她認真地回答。
房間裡響起吃吃的笑聲,餘哲寧甚至需要挺直腰才能止住笑聲。而賀嶼薇在窘迫中終於首次抬起頭,男生久違的笑聲依舊動聽,但她說錯了什麼嗎。她……不想顯得自己很蠢。
餘哲寧笑完後再次打量她:“那天晚上我叫你,你沒有理我。”
他提起了舊事,賀嶼薇再次低下頭:“我那天在工作。”
“你現在也是工作,為我哥工作。所以應該拿報酬的。我哥很有錢。”他自嘲地說,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就突然不見了,“我其實要謝謝你來照顧我,畢竟,我哥原本想把我送到海南療養院。真的是受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