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無語了,他殺三個老妖婆的時候,壓根就沒想到過將來會麵對李溫玉。
這時,酒保送給一壺酒,甘雷連忙搶過酒壺給兩人的酒杯滿上。
他端起酒杯‘吱!’地喝了一杯,一臉陶醉,“很長時間沒喝這麼好的酒了。”
郭宋注視了甘雷良久,問道:“師兄,你怎麼會混得這麼慘?”
甘雷低下頭,半晌道:“我就沒接觸過世俗,不懂得人心險惡,四年前和人合夥做生意,結果被人騙了,所有銀子都被騙得乾乾淨淨,還欠一屁股債,我隻好去乾苦力,去灞水碼頭搬運貨物,溫玉則給人漿洗衣服,熬了整整兩年,又不好意思去找大師兄,後來老四來了,給了我一百貫錢,我們才還清外債,又開了這家糕餅屋,生意也不太好,勉強糊口吧!”
郭宋心中著實惱火,他用拳頭敲了敲桌子,“師兄,你可是練了十五年的武藝,居然去乾苦力?”
“我向溫玉發過誓,平平靜靜過日子,絕不在刀頭上舔血,她其實是為我好,這年頭世道很亂,會武藝雖然一時風光,但最後都沒有好結果,她怕我出事,被人殺了。”
“你就這麼怕她?”
甘雷端起酒杯一飲而儘,歎息一聲道:“其實不是怕她,是真的覺得對不起她,有時候下雨我賺不到錢,她懷著身孕還給人漿洗衣服到深夜,她跟我四年了,沒享受過一天好日子,你也看到她了,比從前老了很多,被生活磨成這樣。”
說著說著,甘雷的眼睛紅了,含著淚水道:“聽說要給師父修金身閣,她把這兩年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三十兩銀子全部給了我,這樣的好女人,我當然要稍微讓著她一點。”
郭宋沉默了,他內心深處也藏著最柔弱的感情,這麼多年,他從不敢去碰它,將它層層包裹起來,但甘雷的一番話,卻在不經意間又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柔弱之弦。
“師兄,你有孩子了?”
甘雷點點頭,“有一個女兒,剛剛三歲,長得很像她母親,取名張羽兒。”
“那師兄以後一輩子就在這裡賣糕餅?”
甘雷搖了搖頭,“我肯定要找事情做,我自己苦點沒有關係,但我不能讓女兒.她、她連件新衣服都沒有。”
郭宋想了想道:“既然我下山了,我就不會讓師兄這樣窘迫過下去,反正三個老妖婆已經死了,沒人再追究你們,你們回長安吧!”
“我們拚命攢錢,其實也是想回長安,隻是現在銀子沒有了,又不想給大師兄增添負擔。”
“沒關係,我在長安宣陽坊有座三畝的小宅,你們搬進去住,我自己住在道觀裡,也很自由。”
甘雷瞪大了眼睛,“老五,你可彆嚇我,你在長安城有宅子?居然還是宣陽坊!”
“師兄,你沒用武藝,但我用了,我還給了大師兄三百兩黃金,包括宅子,都是我在靈州和草原上掙來的,我發現掙錢真的很容易,隻是錢財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麼太大意義。”
“掙錢很容易?”
甘雷嘴角抽搐一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可覺得掙錢很艱難,我每天挑著擔子去賣餅,嗓子都喊啞了,一天才賣兩三百文錢。”
郭宋微微一笑,“要不過幾天,我們去一趟終南山,獵幾張上好豹皮回來。”
甘雷還是搖搖頭,“你想得太簡單了,要是打獵能賺錢,那些獵戶早就發財了,還輪到我們?”
郭宋探身壓低聲音道:“去終南山隻是給你回家交代的借口,咱們去皇家禁苑,那裡麵珍禽異獸比較多,咱們獵一頭老虎回來,光虎皮就能賣幾百貫錢。”
甘雷從前也是個膽大妄為的主,隻是這幾年被娘子壓抑住了,不敢想、不敢做,郭宋一席話讓他眼裡亮了起來,這倒是個好主意,給娘子好好磨一磨,說不定她會同意。
這時,從外麵笑嘻嘻跑進來一個小胖子,趴在甘雷耳邊悄悄道:“李嬸子到我家裡去借了大號搓衣板,張大叔今晚要慘了,趕緊逃命去吧!”
說完,小胖子辦個鬼臉,一溜煙地跑了。
“滾!滾!滾!彆壞我喝酒的心情。”
甘雷見郭宋一臉同情地望著自己,擺擺手道:“你彆信這些捕風捉影的傳言,我娘子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家裡搓衣板被我跪壞了,所以她要借塊新的洗衣服。”
郭宋搖了搖頭,又好氣又好笑,他對甘雷道:“看來今天不是喝酒的日子,師兄先回去吧!宅子正在過戶,過幾天師兄去趟京城就知道了,我們在京城再痛快喝酒。”
“你什麼意思,要走?你還沒去我家呢!”
“我今天就是來看看師兄,下次我再來探望嫂子和侄女。”
說著,郭宋從馬袋裡摸出一包沉甸甸的珠寶首飾,大概有二三十件,這是他在阿布思都督的皮囊中發現的,他拿著沒用,原本就是打算送給幾個師兄的,既然大師兄那邊給了三百兩黃金,這包首飾就給甘雷了。
他將布包塞給甘雷,“這是我給侄女的見麵禮,是我在草原上騎射比賽贏的彩頭,師兄拿著!”
甘雷看到包裹縫隙裡露出一顆指頭大的藍寶石,他頓時嚇了一跳,連忙推卻,“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師兄,這是我專門留給你的,要不然我早就散給草原上的唐奴了,你若不要,我就散給城門口那群乞丐,你信不信,我現在就給他們。”
“去!去!去!我隻是和你客氣一下,你還當真。”
甘雷一把將包裹搶過來,毫不客氣地塞進懷中,“我家現在比乞丐還窮,還欠著十幾貫的麵粉錢和糖錢,那幫混蛋整天來要債,簡直要把我逼死了!”
郭宋懷中雖然還有十幾兩碎銀子,不過這包珠寶首飾至少價值幾百貫,隨便拿一件就能換到二三十貫錢,郭宋就沒必要再給他銀子了。
“那師兄先回去吧!我們說好了,過幾天來長安清虛觀找我,我們去禁苑打獵,然後好好合計一下,看師兄能在京城做點什麼營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