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莊子裡人對它早已經見怪不怪,但大家夥各司其職,整天忙碌,彼此間也沒多少話可說。
至於那位看似最為閒散的魚叔。
不知道為什麼。
袁洪對他心裡總有幾分發怵。
每次見到,除非是實在避不開,才會硬著頭皮上前打個招呼,否則都是能躲就躲。
本來它是打算去湖上轉轉。
沒想到走了一半,忽然見到主人和鷓鴣哨在湖邊閒聊。
它也無處可去。
乾脆留下旁聽了片刻。
但越聽它就越是入迷,尤其是降服心猿、拴住意馬八個字,在袁洪看來,就像是主人在說給自己聽一樣。
它本就是山中一野猿。
雖然天生通靈,但幾十年時間一直活得渾渾噩噩。
空有一顆求長生的心。
卻了無方向。
甚至誤入險境,偷食屍氣,差點淪為一具行屍走肉。
蒙主人搭救,賜修行法,以及山魈遺骨後。
修行境界看似一日千裡。
但心思卻是愈發浮躁。
也難以靜心沉氣了。
回莊子這幾天,每天就想著往山裡跑。
而今聽到主人一番話,它才猛然明白過來,這不就是不能降服心猿。
“見過主人。”
“見過楊魁首。”
等到走近,袁洪才一臉忐忑的抱拳躬身道。
“都聽見了?”
陳玉樓擺擺手,隻是淡淡一笑。
他如今境界,神識能夠輕易籠罩整個陳家莊,又豈會察覺不到身後袁洪。
在它來臨的那一刻。
他就知道了。
不過,這種坐而論道,對它修行也頗為益處。
聽聽並非壞事。
“聽到了……”
偷偷看了眼主人,但完全看不出他神色間的喜怒,一時間袁洪心裡更是忐忑,隻能低垂著腦袋點了點頭。
“既然聽見了。”
“這段時日,就好好閉關修行。”
陳玉樓無奈一笑。
在他們一行人中,袁洪年紀最大,但猿猴之屬終究不是人,心性還跟十來歲的孩子差不多。
貪玩是本性。
“啊?哦……是主人。”
袁洪先是一愣。
隨後才猛地反應過來,連連點頭。
又閒聊片刻。
將修行上的心得互相交流。
即便是陳玉樓,也收獲頗多。
三人行必有我師。
雖然青木功與築基功相差甚遠,但歸根到底,都是服氣練氣的法門。
不知覺間。
時間一晃而過。
陳玉樓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忍不住問道。
“道兄,那兩頭甲獸喂養的如何了?”
“妖性愈濃,差不多能與當日瓶山那頭山蠍子相近了。”
鷓鴣哨思索了下,這才輕聲道。
袁洪就在身邊。
以它作為類比,終究不太好。
所以想了想,還是用那頭山蠍子。
而實際上,瓶山大小兩頭蠍子精,妖氣驚人,他門中兩頭甲獸與之相比還是要差了一點。
“那就好。”
陳玉樓點點頭。
這個回答在意料之中。
畢竟,有蛟龍精血日日喂養。
這麼久了,要是再不能化妖,隻能說那兩頭甲獸實在對不起異種的名頭。
“去樓裡坐坐?”
“不了,陳兄,楊某還要去尋一趟周先生。”
“有幾處疑問要向他當麵請教。”
麵對他的邀請。
鷓鴣哨搖了搖頭,最終還是婉拒下來。
回到莊子這幾天,陳玉樓特地將以往所學的形勢派風水古書找了出來。
在不曾前往無苦寺之前。
好歹也讓他能夠習得一些風水之術。
不然手握十六枚墨玉指環與雮塵珠,卻無從下手,那種感覺實在難受。
而得到那些古書後。
鷓鴣哨終於在修行之外,有了新的事情可做。
一如當初初次接觸玄道築基功。
除了吃飯睡覺。
幾乎全部的時間都花在了其中。
而他也特意介紹他與周明嶽認識。
四派八門。
真正以風水見長者,其實也就摸金校尉和陰陽端公。
其餘門派,各有所長。
這麼做自然是因為他動輒閉關,萬一遇到急事,也好讓他們自行討論。
“既然如此,那陳某就不打攪了。”
陳玉樓點點頭。
示意他先去。
等他離開,陳玉樓這才看向袁洪。
雖說它心思野了不少。
但此刻凝起神識朝它看去,胸前已經煉化了三四塊魈骨,色澤烏金,看上去異常驚人。
一身氣息,也漸漸接近了遮龍山那頭山魈。
如此看來它並未耽誤修行。
假以時日。
等到兩百零六塊骨頭儘數煉化。
袁洪就會完成真正的脫胎換骨。
“這麼看……”
“妖物修行,其實更像是在走一條進化路?”
看著他身上的變化。
陳玉樓腦海裡忽然泛起一個念頭。
怒晴雞到鳳凰。
白毛老猿到山魈。
穿山甲到龍鯉異種。
蛇行驚虺走蛟化龍。
隻不過,後兩者血脈基礎太差,遠不如怒晴雞那等天生鳳種,修行難度也就無疑中憑空增加了無數。
“進度不錯。”
“這段時間安心修行。”
“瓶山離莊子不遠,你要是想回去看看的話,儘管說,到時候我讓人護送你去。”
袁洪低頭垂眸,認真的聽著。
但當陳玉樓提及瓶山時,它心頭忍不住重重一跳。
下意識抬頭。
一臉震撼的看向主人。
當日從瓶山離開,完全是形勢所迫,人為刀狙我為魚肉,但有異心怕是就會布上那頭山蠍子的後塵。
但如今時隔數月。
它心境卻是截然不同。
就算是它也想不到。
下山之後,主人非但沒有過河拆橋,反而送了自己一樁如此天大的機緣。
讓自己此生也有機會修行入道。
白猿洞確實是它出生之地。
有時候,也會想著回去看看那些猴子猴孫。
但此刻機會真正擺在麵前。
短暫的驚喜後,它心緒反而漸漸平靜下去。
“不了,主人,如今正是修行關鍵,一日不可鬆懈,袁洪本就落後太多,再不勤奮追趕,等大限來臨,就再無機會了。”
思索再三。
袁洪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也好。”
這個回答確實意料之外。
畢竟這幾天,一到夜裡無人察覺時,它就會獨自一人離開莊子,橫穿周圍良田,深入山中,等撒歡夠了才返回。
本以為它是懷念山中生涯。
所以才隨口一問。
沒想到,袁洪竟然這麼堅定。
看來是之前那幾句話,確實聽了進去。
“蟬不知雪、蟲難過秋,爭的就是一線天機。”
“還是那句話,想要修行,先降心猿後拴意馬,回去吧,勤勉終能見到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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