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距離十多裡外。星星峽隘口。
此刻,風口崖頂處被人修築起一道道的烽火台,除此外,每隔三五裡就有一座墩樓。
尤其是隘口處。
更是坐落著一座門樓。
大門緊閉。
山上山下少說有幾十道人影。
“他娘的,那幫狗崽子都學精了,這都多久沒開張了?”
“誰說不是,再沒人來,弟兄們怕是都要啃沙子了。”
“咱弟兄整天在這喝西北風,頂上那幫人倒是舒服,奶奶的,這會還有娘們暖著被窩,完全不管我們的生死。”
“噓,小聲點,你小子瘋了,待會被聽到了,可就不是生死那麼簡單。”
隘口門樓上。
幾個沙匪靠在牆垛後,長槍豎著靠在一邊,手裡抱著酒水,不時往嘴裡灌上一口,感受著頭頂嗚嗚的風聲,一個個憤憤不平的低聲罵道。
他們從南疆過來。
本來說好到了這邊能吃香喝辣。
一開始確實還行,光是打劫那幫過往的行商,就賺的盆滿缽滿,滿嘴流油。
隻是好日子並未持續太久。
才短短半年不到,聽到消息的行商紛紛折路,甚至躲在嘉峪關避風頭。
尤其今年,一個月都未必能遇到一撥人。
劫到的金銀財貨,大部分都被幾位統領吞食,從手指縫裡落點殘羹剩飯,他們上百號弟兄搶著吃。
而那些統領,仍舊整天奢靡無度,毫無影響。
這麼大冷的天。
好酒好肉不斷,之前搶來的女人伺候著,他們整天風餐露宿,誰心裡沒點惱火積怨。
隻不過暫時還敢怒不敢言罷了。
“聽到就聽到。”
“老子哪句話說錯了怎麼的,他娘的,不能同患難,也不能共富貴,把我們弟兄當成了什麼?”
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緊緊攥著酒壺,臉上滿是忿怒,眉頭擰成一塊,下頜上胡茬都在跟著抖動。
聞言。
旁邊幾人囁嚅著嘴唇,相視一眼,最終還是搖搖頭並未多言。
他們心裡同樣有著怨言。
如今有人替他們說出,隻會共情同理,又怎麼會阻攔。
畢竟,頂上那些人又不會顧及他們是生是死。
再說這麼冷的天,難道還指望他們能從石堡裡出來轉轉?
幾人悶著頭,將心中怒火,發泄到烈酒裡頭。
誰也不曾注意到。
一道黑影,此刻正從雲霧中俯衝直下,幾乎就是眨眼間,已經從一粒黃沙,變得足有磨盤大小。
周身火焰滾滾,就如一顆隕星墜下。
直到出現在頭頂十多丈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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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垛後才終於有人察覺到了不對,扶著牆暈暈乎乎的站起身,下意識想要睜大眼睛去看那究竟是什麼。
但視線很快就被雪花遮掩。
“娘的,喝多了,眼睛都看不清東西了。”
使勁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時,那道一閃而逝的火光已經消失不見,他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嗓子。
隻是……
還未重新坐下。
一道流火,驟然降下。
轟!
隻瞬息間,便將門樓徹底吞噬,身處樓頂上的幾人甚至連呼救聲都沒發出,就被燒成了一堆灰燼。
鳳凰真火!
連秘金都能融化。
更何況是血肉之軀?
羅浮唳的一道啼鳴,雙眸之中金光閃爍,神色間滿是冷漠。
它隻接到一道命令。
那就是摧毀此處。
唳鳴聲響徹,將天地間呼嘯的風聲都為之壓下,下一刻,無數流火如雨般傾瀉直下,轉眼間便將整個星星峽籠罩。
燧台、石堡、墩樓。
儘數陷入火海。
巡視四處的沙匪怔怔的看著這一切,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葬身火海之中。
至於躲在石堡中尋歡作樂的統領。
甚至連外麵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便在紙醉金迷中死去。
不多時。
感受到綿延十多裡的峽穀中,再無一道氣息生機存在,羅浮這才收回真火,展了展翅,身外流火浮動。
化作一道影子,徑直破開漫天沙雪。
沿著馬隊離開的方向追去。
六七裡外。
騎在馬背上,捧著地圖低頭研究的鷓鴣哨,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回頭遠遠望了眼他們來時的方向。
但天地間風雪如瀑。
一過黑山山脈,雪少說大了一倍不止。
以他的眼力根本無法看穿。
思索片刻,見實在分辨不出,乾脆不再多想,轉而繼續看起了地圖的路線。
倒是帶著鬥篷,渾身罩在長袍下的袁洪。
幾乎是火意席卷隘口烽燧的一刹那。
它便有了警覺。
一雙目光裡滿是駭然。
除了陳玉樓,它絕對是最為了解羅浮的一個。
不僅僅是因為在陳家莊時,就隔著一道院牆修行,更重要的是,作為通靈之獸,它天生就對凶險有著遠超常人的敏銳嗅覺。
尤其是煉化足足二十塊山魈骨後。
山魈血脈的天賦神通也一點點覺醒。
那便是與山脈的融合。
山魈為山中精鬼、蛟龍為川澤河神。
一個能感知地脈,一個能查探水脈。
那是刻在骨子裡天生的能力。
剛才那一刹,它就是先感受到了黑山地脈的震動,隨後才是獨屬於鳳鳥對它的血脈壓製。
從二者不難判斷。
羅浮一定出了手。
而它向來隨心所欲,從不受到約束,唯獨聽命於主人。
所以……
想到這,袁洪不禁偷偷瞥了眼不遠外,那道坐落在馬背上,如風起伏的背影。
主人果然言出必行。
那幫沙匪惹到他,算是一腳踏入閻王殿了。
就在它胡思亂想間。
袁洪身形忽然一下頓住,抬頭望去,主人不知道何時已經回頭,不動聲色的掃了自己一眼。
那道目光溫和平靜。
卻是讓它有種如墜冰窟之感。
察覺到此,袁洪趕忙低下頭去,哪裡還敢多想。
而那道目光來得快去的也快。
似乎隻是無意。
但隨著目光收回,籠罩在它身外那股勢如山崩的巨大壓力,卻也一瞬間煙消雲散。
袁洪重重咽了下口水。
心中已經有了十成的確認。
主人示意,羅浮出手,星星峽那些攔路沙匪,估計已經葬身在了火海當中。
還真是仇不過夜。
比起當日土司府,而今連返程再報都已經欠奉。
它甚至都能想象得到。
若是還有活口,或者有牧民遠遠望見。
幾十年後的地方誌或者鬼神錄中,大概率會留下這樣一段話。
民國初,雪中隕星如雨,峽中烽燧儘毀,數百人,無一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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