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與鷓鴣哨相識這麼久,楊方深知這位搬山魁首從不妄言,既然開口,絕對就是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滅火!”
“斂氣!”
還未察覺到妖氣來源。
陳玉樓平靜的聲音便已經響起。
不敢有半點遲疑,楊方連忙將風燈外的玻璃罩一拉,隻聽見啪嗒一道微響,搖曳的火光瞬間熄滅。
邊上昆侖和老洋人亦是如此。
沒了光線,四周一下伸手不見五指。
“隨我來。”
陳玉樓招呼了聲,深邃的眸子深處,金光熠熠。
從踏入此間開始。
他便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妖氣。
如今鷓鴣哨既然發現,他也不再多言,招呼了聲,腳尖輕輕一點,身形就如一道青煙,劃過黑暗,直奔右前方而去。
大殿內。
矗立著少說十多根石柱。
隱隱還能看到其中浮雕,多是人物、山川、以及日月、風雪、纏枝花、古鬆一類。
不過,眼下陳玉樓隻隨意掃了眼,便不再多看,如同遊絲般的氣機,始終搖搖鎖定著那股妖氣。
龍嶺大墓,最可怕的不是幽靈塚,人麵黑腄蚃。
反而恰恰是迷宮般的洞窟。
一旦誤入其中,縱然分化神識也有困入迷宮的危險。
但眼下……似乎就沒那麼多顧慮了。
之前瓶山、遮龍山,他最擅長的是釣魚,一招鮮吃遍天,如今自然打算再來一次。
隻不過,和之前兩次略有不同。
這次不僅僅是釣魚。
準確的說是要借它放餌。
思緒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陳玉樓身形也隨之停下,借著一根廊柱掩藏身形。
很快,鷓鴣哨幾人也跟了上來。
夜色中幾人氣息平穩,之前汩汩的水聲,這會已經大如山泉。
視線越過廊柱,凝神望去,隻見前方三四米外的地上,赫然矗立著一口泉眼,仍在嘩啦啦的往外冒水。
泉眼被人用青磚砌過,修成古井的樣式。
隨著汩汩的泉水湧出來。
一股清冽、純淨的地脈龍氣也隨之彌散四起。
“這是……內藏眢啊。”
鷓鴣哨心頭一跳,瞳孔微縮,仿佛見到了什麼讓他難以置信的存在一般。
內藏眢又稱棺材湧。
在風水上極為難見。
穴中有泉,流水不絕,而且常年保持同等大小,既不會溢出,也不會乾涸,其源自天,其水若波,被認為有器儲之象。
若是女子葬入其中,能萌蔭子孫後代。
而他之所以一眼就能認出,除卻記載於十六字中,更是因為在無苦寺時,他曾聽了塵長老說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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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洛陽外荒山。
他和鐵磨頭遇到的便是棺材湧。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勘破了風水地勢,卻沒能明見墓中機關銷器。
“等等……”
還沒從見到內藏眢這等風水眼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鷓鴣哨忽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內藏眢中靈氣逸散。
那先前那股妖氣呢?
皺著眉頭,餘光越過泉眼掃向四周。
下一刻,他臉色便一下僵住。
泉眼古井,靠東邊那一處的邊緣黑暗中,一張巨大慘白的臉,不知何時漂浮在了半空當中。
那張臉與人幾乎無異。
五官、雙頰、眉宇、下頜。
但未免大的有些過分,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磨盤,而且……毫無生氣,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妖異,鬼氣森森。
餘光順著那張臉繼續往周圍看去。
漆黑的身形好似融入了黑夜中,但憑著過人的眼力,他還是隱隱看到了一座恍如山丘般的蟲軀。
腹下一排長長的肢足,踏在井沿上。
口器對著內藏眢。
一動不動。
這一幕如此熟悉,鷓鴣哨心頭一沉,腦海裡瞬間閃過數個畫麵。
瓶山山巔,老猿和山蠍子伏靠在紫金棺槨上偷食屍氣。
還有精絕古城下,那些金蜉蝣密密麻麻擠在昆侖神木上蠶食汁液。
眼下那頭人麵妖物,分明就是在吞噬內藏眢中汩汩而起的靈氣。
也難怪那股妖氣若有若無,此刻的它處於入定狀態,不仔細查探的話,幾乎感覺不到半點波動。
在他注意到泉外詭異時。
身後老洋人三人,分明也有所察覺,一瞬間氣息都浮動了下,還好三人都是老江湖,雖然震撼於那妖物的詭異,卻並未顯露。
此刻。
幾人皆是強忍著動手的衝動,目光落在陳玉樓身上,等待著他下一步動作。
不過……
誰也沒料到。
一直默不作聲的他,竟是驟然出手。
並指如劍,一道無形卻淩厲無比的劍氣,恍如一道分割黑夜陰陽的白光,撕開黑暗,直奔那頭妖物而去。
錚!
那妖物一心沉浸在吞食靈氣中,對身外動靜一無所知。
直到劍氣臨身。
在鐵水澆築般的軀殼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腥臭的血水四濺,它才終於回過神來,一聲唳嘯,隨後縱身一躍,竟是如同彈簧般,一下逃出十多米外。
“什麼鬼東西?”
“看著像……蜘蛛或者什麼蟲孑。”
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老洋人手中蛟射弓都已經取下,張弓搭箭,扣弦的嗡嗡聲,就如疾風驟雨一般,響徹不絕。
但卻被陳玉樓抬手按住,衝他搖了搖頭。
“彆急,你這一箭將它射死了。”
“上哪再找個引路的人?”
老洋人一下怔住,但還是放下大弓,“陳掌櫃,那究竟什麼玩意?”
見他問起。
其餘幾人也都是紛紛看了了過來。
“人麵黑腄蚃。”
“一種長著人麵的巨蛛。”
陳玉樓如數家珍,“小心些,這東西有劇毒,遙遙跟上去就好。”
“好。”
默默將那個略顯拗口的名字記下,一行人不敢遲疑,循著它留下的血氣,全力催動氣機,迅速追了上去。
陳玉樓速度最快,也最是閒庭信步。
剛才那道劍氣,他掌控的極好,隻會讓它重傷,一時半會並不會死去。
穿行在冥宮之中。
那妖物因為受傷,正發了瘋一樣拖著殘軀往老巢趕去。
不得不說。
有人帶路就是簡單。
一過冥殿,山下橫七豎八,不知出現了多少隧道、空洞,密密麻麻,彼此交錯相連,比起迷宮還要恐怖。
足足半刻鐘後。
那妖物一頭鑽入一條隧洞,不多時,蓬地一聲巨響傳來,似乎是跌落撞在了什麼東西上麵。
陳玉樓率先一步追上。
走了數步,借著手中燈火,這才發現,隧洞前方竟是一分為三。
火光下,其中一條地上還殘留著漆黑的血跡,很明顯那頭妖物就是從前方逃走,提著燈往前走了幾步,儘頭赫然是一處懸崖絕壁。
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血氣衝天。
隱隱還能聽見一陣啃食爭搶的動靜傳來。
“看樣子底下就是老巢。”
“那頭人麵蛛被同類分食了。”
雖然看不清底下情形,但猜也能猜得到。
他聲音平靜,但楊方幾個卻是臉色凝重,那底下動靜聽得實在讓人毛骨悚然,隻覺得如墜冰窟。
“二選一了,幾位。”
“走哪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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