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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哪兒來的?
而且,怎麼就鬨到了要請太醫的地步?
越明珠剛放下的心又馬上懸了起來。
謝天謝地,莊河並未聽令動身,而是快步來到裴晏遲身側:“屬下剛收到江南密報。”
這密報內容具體是什麼,越明珠不得而知。不過,她清楚瞧見,聽到一半時,裴晏遲頗為厭煩地蹙起了眉。
等莊河說完,她立馬道:“大人先處理要事——”
話音未落,冷淡的視線便掃了過來。
越明珠哽住,聲音越來越弱,聽起來可憐至極:“我可以慢慢養傷,就、就不打擾大人……”
在少女柔弱而緊張的注視中,裴晏遲不鹹不淡地道:“越姑娘看起來傷得很重。”
莊河會意:“屬下必然囑托越大人多加留心。”
越明珠眼前一黑。這不會是想讓她爹禁足她吧?
天啊,她跟裴晏遲就碰了兩麵,次次都沒有好事發生。
越明珠就從來沒見過像裴晏遲這般不可理喻的人,逮著一件小事就要把人刁難個沒完。難道她欠了他十輩子的債嗎?
更生氣的是,就算知道裴晏遲是故意刁難,她也沒辦法。
越明珠的性子根本藏不住事,哪怕忍住不說話了,臉蛋也氣鼓鼓的,叫人一眼就看出她有多不服氣。
莊河在兩人間來回瞥了一眼:“越姑娘,您在此休息,片刻後會有人——”
“不用了。”越明珠撐著案桌搖搖晃晃站起來,“我去外邊等我的丫鬟。”
裴晏遲並不開口。直到越明珠看向他,他才回望著少女的眼睛,毫無憐香惜玉之情,緩緩地道:“不送。”
…………
前往茶室的小路甚是蕭瑟,草木雜亂橫生,卻絲毫遮掩不住少女纖儂合度的身影。雲青遠遠就瞧見了越明珠。
“小姐!”雲青又驚又疑地迎上去,“你怎麼在這,茶室……”
越明珠拉過她,道:“你來得正好,趁著申時沒到,得通知阿策哥哥的人換個地方。鬼知道裴晏遲怎麼會去那間茶室。”
“但是,但是……”
雲青摁住越明珠的手臂,數次欲言又止。
越明珠還沒反應過來,催促道:“走吧,裴晏遲心胸狹隘,若讓他們倆遇上,肯定會出事的!”
雲青低頭不敢看她:“剛剛小少爺的人才來說過,申時來不了,要推遲幾日。”
越明珠怔然。驚喜落空的滋味如一盆冷水澆下,剛剛愈演愈烈的焦躁與期待全都化為須有。
好一會兒後,她才回過神,輕聲問:“是有什麼變故嗎?”
見雲青沉默,越明珠漸漸皺起黛眉:“會不會是他兄長要給他下馬威,還是遇見了彆的麻煩?”
雲青握住她的手:“先不著急,奴婢支了小廝去後山的馬場上打探。”
越明珠卻愈發擔憂。想到禁足後以後打探消息更不方便,她乾脆拉著雲青就走:“我們也去看看。”
遠離了裴晏遲的視線,她不用再裝暈裝病,步伐一下子就變快了。
此處是前往後山的必經之路。沿著最筆直寬闊的大道很快就到了山麓邊。
山上綠草如茵,專門辟了地方供世家子弟玩樂,還沒走近就聽見此起彼伏的語笑喧嘩。
越明珠欲上前。雲青見阻攔不住她,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奴婢聽人說小少爺正跟任四……小姐見了恐怕會傷心的!”
越明珠不假思索:“那不更應該去親眼看看是真是假?”
雲青愣住。
與此同時,遠處的小丫鬟匆匆跑來,替她家小姐邀越明珠去涼亭一聚。
順著丫鬟所指望去,是一處涼亭,亭中似乎都是些身份顯赫的少年少女們。
時下民風開放,男女不設大防,不知道裴驚策會不會在那其中。
越明珠急著找人,立即應下:“走吧。”
她不認識這丫鬟,隻當是哪家打過照麵的千金熱心腸。誰知一到亭中,剛剛坐下,那丫鬟便揚聲道:“小姐,越姑娘來了。”
無數目光投到她身上。打量的、好奇的、不懷好意的,全都不加任何掩飾。
一位千金以袖掩唇,笑道:“雪韻,這位……?”
接連響起幾聲輕笑。
沒誰說半句過分的話,可輕慢之意都幾乎溢於言表。
他們並非不認識越明珠。隻是越家根基遠在江南,並非上京望族。
論身份,越明珠還不夠與她們平起平坐。
每每相遇,越明珠就隻有被奚落的份。
為首的女郎麵容姣好,正是剛剛宴席上不見蹤影的任四小姐任雪韻。
她微微一笑,解釋道:“我瞧明珠一個人甚是孤單,又一直望著咱們,乾脆請她來坐一坐。”
越明珠環顧四周。亭中男女分作兩席,何處都不見裴驚策的身影。
她收回視線,客客氣氣地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你可能看錯了,我並沒有看向這邊。既然是誤會,那我先走了。”
話音一落,旁邊的公子哥們忍不住“撲哧”兩下。
任雪韻一頓。
還好發笑的是幾個不入流的紈絝,而不是……她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右邊最裡側宣的黃花木屏風,笑意不變,繼續道:“來都來了,不如一同消遣會兒。”
剛剛故意給越明珠難堪的千金道:“剛剛我們不是說要投壺,還差一個抱壺的人嗎?”
立即有人附和:“正好越家小姐來了。”
談笑著,一方竹壺就被端到了越明珠麵前。
幾個丫鬟上前立在她身側,不像是要伺候,更像是逼迫她必須抱起竹壺,乖乖做這群貴女們投箭的靶子。
雲青上前想護住越明珠,卻被其他人攔在亭外。她撲通跪下,高聲道:“我家小姐笨手笨腳,隻會打擾少爺小姐們的興致。”
任雪韻不作表示,旁人輕哂:“這兒輪得到一個丫鬟說話?”
這群世家子女一旦臨時興起要捉弄人,向來沒人敢反抗。很不幸,越明珠此刻又成了這個不得不從的倒黴蛋。
越明珠眼睜睜看著任雪韻手邊那一摞細長尖銳的竹箭,如果失手投擲到人身上、臉上,不敢想會有什麼後果……
她想往後退,卻被幾個丫鬟堵住後路。
其他人壓根不在乎她的反應,自顧自地交談起來:“我好久沒投過壺了,上一回就輸給雪韻三顆夜明珠,不知道今日還會不會這麼慘。”
“我也生疏了不少,看來今日得多加練——”
啪。
屏風之後,物件應聲落地。
不輕不重的一下,卻在一瞬間蓋過了所有的聲浪。
剛剛還談笑風生的人麵麵相覷。席間一時安靜得可怕。
隨之響起的嗓音極年輕,又極散漫,還啞著,透著一股剛從睡夢中被吵醒的倦怠。
“好吵,說完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