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封得嚴嚴實實,如果不是有人提前打開看過,怎麼知道裡麵的小泥人佩了劍?
越明珠捏著茶杯,腦袋空白。
還是旁邊的人提醒她,她才發現剛剛抓破了手指,食指上紮的那一條麻布上滲出點點血跡。
這動靜瞞不過越輕鴻。越輕鴻一回頭看見她手上有血,臉色都直接變了,二話不說,連忙叫來仆從帶她去處理。
越明珠幾乎稱得上落荒而逃。
等到走到目的地,聽不見身後大大小小的聲音,她才放緩步伐,倚在門框邊,捂著心口輕輕喘氣。
耳房裡早已經有府上的大夫跟丫鬟備著。
見到她,丫鬟連忙湊過來伺候,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多加囑咐:“宮中珍珠粉祛疤之效顯著,小姐不必擔心留疤。若小姐身子還有旁的不適,也可以先在這兒歇下。”
丫鬟說著,又壓低聲音補充道:“都是小少爺吩咐過的,小姐放心吧。”
越明珠怔了怔,張口,卻突然發現沒什麼可問的。
“……還有嗎?”
“小姐的東西已經收著了,等會兒便送到少爺房中。”
“你先送到我這兒吧。”越明珠衝她笑了笑,輕聲細語地道,“我想拿回去修一修再給阿……再給他。”
丫鬟猶豫了一會兒才應下:“那小姐先處理好傷,稍等奴婢片刻。”
等丫鬟退下,府中的大夫便開始給越明珠清理傷口,抹過各種藥膏,又用新的麻布條重新包紮。
這個過程細致又枯燥,越明珠一直沒說話,像是發起了呆。
耳房裡靜得落針可聞。
大夫一邊動手一邊觀察著越明珠的神色,等包紮完,實在沒忍住道:“聽說姑娘怕疼,春芝還囑咐我多加小心。沒想到姑娘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聽到他的聲音,越明珠才回過神來:“弄好了嗎?”
大夫點頭,囑咐過注意的事宜就帶著藥箱退下。
他剛一走,丫鬟便抱著木盒小跑過來,將東西還給她:“小姐若還有什麼吩咐,全都儘管告訴奴婢……”
越明珠接過木盒,輕聲道:“我傷還沒好,想早點回去休息,你不必守著我了。”
支走丫鬟,越明珠又在耳房裡獨自坐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動身。
不同於方才入府時的喧鬨。如今所有人都正圍繞著生辰宴忙裡忙外,遠離宴席的地方格外安靜,連人影都沒有幾個。
越明珠走得有點累了,便又放緩步子,低頭打開木盒,看著裡麵的小泥人。
……好像的確不太好看。
雖然耗費了她很多功夫,但的確比不得剛剛呈出來的任何賀禮。不對,連相提並論的資格都沒有。
也許應該送個彆的。
她原本萬分期待著裴驚策能夠回一個正在彈琴的小泥人,但聽到任雪韻要給他舞劍奏樂之後,也打消了這個有點好笑的念頭。
越明珠胡思亂想著,根本沒注意到前方有處台階。她一腳踩空,人晃了一下還能站穩,手裡的盒子卻哐當摔落在地上。
泥人從裡麵摔了出來,頃刻之間碎成兩截,如同被攔腰折斷。
越明珠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蹲下來撿拾兩片碎塊。
然而那小泥人受的傷遠比看到的還要多。剛撿起泥人的上半身,它的身體就從腦袋脫落下來。
手忙腳亂了一通,地上的碎片卻掉得越來越多,好像怎麼都撿不完。
食指上的傷口遲鈍地隱隱作痛,一瞬間積壓著的所有東西都排山倒海地噴湧出來。越明珠鼻尖發酸,淚珠也莫名其妙地奪眶而出,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先是一顆兩顆,接著就是一串兩串,到最後無休無止。
都怪她從小就是個哭包,遇到一點小事眼淚就沒完,就算擦掉又馬上會湧出來新的。
使勁擦了幾次,除了把妝粉擦花了以外毫無作用,眼淚一直往外流。
越明珠乾脆自暴自棄了,不再管那沒完沒了的眼淚,一邊任由自己哭著,一邊繼續收拾地上散落的碎片。
收累了就停下,抱著木盒子默默哭一會兒,緩過來再繼續一邊哭一邊收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碎片終於被全部裝進了盒子裡,眼淚也終於跟著停了。
越明珠擦乾淨眼淚想起身離開,卻後知後覺地發現腿已經蹲麻了,一動就針紮似的疼,隻好撐在旁邊的樹上,一點一點慢吞吞地站起來。
撐著樹壁的手隨著她站直不斷上移,突然之間,摸到一個觸感冰冷的東西。
“……?”
越明珠淚眼朦朧地抬起臉,才發現在她身邊投下來陰影的原來不是樹,而是道修長的人影。
裴晏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的,好像已經靜靜地待了很久,也靜靜地聽她哭了很久。
而她的手剛剛就撐在裴大公子的腿側,一路往上摸,摸到了他腰邊垂著的玉佩。
視線交彙。
男人十分平和地問:“這是不是上回沒摸夠的意思?”
越明珠唰的收回手藏到袖中,張了張口,隻溢出幾聲可憐的抽噎:“我、我說我眼睛哭瞎了,你會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