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對布裡安會有這種擔憂倒是並不意外。畢竟後者從未接觸過後世的金融殖民理念，甚至對紙幣的應用，都還停留在最初級階段。
他看向財政大臣：“布裡安大主教，實際上隻要這些國家接受我們的紙幣貸款，並且約定隻能用來進行貿易，而不能將其在法儲行兌換成黃金，那麼這些錢就不會影響到我們的金融穩定。”
布裡安和巴伊等人對視一眼，神情皆是充滿了疑惑。
約瑟夫隻得耐心為他們解釋：“簡單來說，接受了法郎紙幣貸款的國家，其實就是認可了這些‘紙片’的價值。
“就算他們立刻將這筆錢全部用來購買我國的商品——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交易有延遲性，並且在交易過程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會流入他們自己的生產、銷售渠道。
“現在我們隻說極端情況，這些錢真的全部通過貿易返回了法國。那麼接下來獲得貸款的債務國就要考慮償還問題了。償還的方式無外乎用金銀幣償還，或者用法郎紙幣償還。
“如果是金銀幣的話，我們等於用紙幣換回了貴金屬，屬於重大獲利。這甚至會導致紙幣的幣值上升。
“當然，債務國大多會選擇用紙幣償還。那麼他們就要有獲得紙幣的手段，這隻能通過向我國出售商品來實現。也就是說，法郎將成為他們接受的流通貨幣，紙幣會持續進入他們的市場。
“所以無論哪種情況，我國都不會受到嚴重的紙幣衝擊。至多是短期以及小規模的紙幣流入，對幣值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而從長期來看，我們是會獲利的。”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完全是由於債務國自己使用的是金銀幣，這就不存在一個跨國貿易的彙率問題。
如果是在後世，某國貸款之後，一定是先將外國紙幣兌換成自己的紙幣，對內用自己的錢流通，對外用外幣結算。
而麵對使用金銀幣的國家，你如果用金銀幣和我的紙幣進行彙率結算，那我肯定賺大了。如果不進行兌換，那麼就隻能用我的紙幣，在你自己的市場裡流通，等於用實物兌換我的“紙片”。
所以對方一旦接受了紙幣貸款，那麼法國隻需要經曆短暫的金融波動，後麵就是穩賺不賠的。
就像二戰結束後美國的馬歇爾計劃，通過貸款讓大量的美元流入歐洲，並未在美國引發任何金融風險，反而迅速擴大了美元的影響力。
當然，這一切能成立的前提，是你法國的貨幣信用能被這些小國所信任，同時兩國之間有大量的貿易往來，彆人可以用紙幣從法國購買到所需的商品。
不過，目前的歐陸已經處在了貨幣革命的前夕，有了英法帶頭，各個國家都已經開始規劃推出自己的紙幣。
實際上，奧地利、巴伐利亞等國從前幾年開始就在試行銀行券，隻是他們金融改革的速度不夠快，還未能全麵鋪開。所以法郎的紙幣紅利也就能吃這兩年了，等各國都有了紙幣之後，就會進入正常的彙率結算模式。
布裡安等大臣都是極為聰明之人，很快便都想通了這裡麵的彎彎繞，臉上紛紛露出會心的微笑。
米拉波馬上建議道：“殿下，那我們完全應該擴大貸款數額。”
“貿易量。”約瑟夫拍了拍桌上的貿易資料文件，“如果貸款額超過貿易量太多，這些國家一定會用剩餘的資金，在我國購買土地或者搞金融投機，那樣我們就得不償失了。”
米拉波心中一驚，連連點頭：“的確如此，是我考慮不夠全麵。”
一旁的布裡安又慎重道：
“殿下，這次的事情很可能就是英國在推動，所以他們或許會設法要求符騰堡等國拒絕我們的貸款方案。”
“您說得沒錯。”約瑟夫向他讚許地點頭，“這就需要用我之前所說的威懾手段了。
“必須讓南德意誌邦國明白，重簽《萊茵塞納河條約》是絕無可能的。屆時，他們自然就會接受貸款‘補償’。”
“您說的威懾是指？”
“稍後我們會和貝爾蒂埃將軍一起詳談此事。”約瑟夫道，“之後，可能還需要您去一趟巴登，和腓特烈陛下商議……算了，還是我親自去吧。”
他說的腓特烈不是那位已故的普魯士國王，而是巴登大公——卡爾·腓特烈·馮·宰林根。
一周後。
巴登。
銀灰色的“寶石7L型”馬車在卡爾斯魯厄王宮廣場緩緩停下，約瑟夫剛從車上下來，四周便響起了悠揚的樂聲。
卡爾·腓特烈大公殷勤地迎了過來，臉上堆滿了笑意。
作為和法國相鄰的小國，巴登從經濟到政治都相當程度地依附於法國，算是法國的小跟班。
所以此次法國王太子來訪，巴登上下都非常重視，歡迎儀式搞得相當隆重。
一番例行的禮節之後，約瑟夫和腓特烈肩並肩，從衛兵高舉的佩劍下走過，周圍上百名巴登貴族則隨著他們的步伐，逐次行禮。
“王太子殿下，宴會已經準備好了。”腓特烈熱情地向宮殿裡示意，“我的廚師長曾在凡爾賽宮服務過，他的手藝非常獨特。”
“感謝您的款待。”約瑟夫客氣地回應，“實際上，為了促進法、巴的傳統友誼，我有件禮物要送給您。”
腓特烈立刻露出驚喜之色：“啊，真的太感謝您了。是什麼樣的禮物呢？”
約瑟夫走進麵積不大，但裝修頗為精致的巴洛克風格的宴會廳，在腓特烈身旁坐下，微笑道：“每年都會有大量商品從法國經巴登運往德意誌諸國，如果在貴國鋪設一條木軌道，連接斯特拉斯堡和斯圖加特，直達萊茵河，將會使運輸量大幅提升。
“之後，還可以在軌道沿線修建倉庫，令巴登成為法國出口商品的集散地。
“您是否喜歡這個禮物？”
腓特烈頓覺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要知道，這兩年法國和南德意誌諸國的貿易量增長迅速，如果巴登能成為商品集散地，僅是倉庫租金就是一筆巨大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