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斜了飄飛的雪花。
天地間仿佛被撒上了一層晶瑩的碎鑽。
大理石廣場上覆蓋了超過靴子深的積雪，反射著煤氣路燈的光暈，如同到處都塗滿了光滑甜膩的奶油，而屋簷上的冰花正似用來點綴的糖霜。
約瑟夫捏起了一個雪球，快步跑到已經結冰的噴泉旁，轉身向身後擲去。
十幾名披著厚厚的大氅，純白色羊絨圍脖的親衛和女仆嬉笑著圍了過來，如同一大群蹦跳的“雪寶”。
約瑟夫手裡的雪球剛落在克索德的背上，他自己的肩頭就崩起了一蓬銀屑。
女仆們見狀，立刻嘰嘰喳喳地將衛隊長圍住，用一連串的雪球為王太子殿下“複仇”……
伊比利亞亞平寧峰會結束之後，約瑟夫終於難得地空閒了一陣，剛從藍湖冬釣回來，恰好遇上了大雪，便心血來潮和大家打起了雪仗。
跑了好半天，約瑟夫搓著凍僵的雙手哈氣，一旁的卡梅莉婭忙跑了過來，摘下手套，拉起他的手暖在胸前，微笑道：“殿下，我做了鬆子南瓜湯，馬上就好。喝了很快就能暖和起來。”
不遠處的維蘿妮克看到王太子和侍女小姐說說笑笑，頓時一陣泛酸，眯了眯眼，佯裝要躲避雪球，斜著朝兩人跑了過來。
她估算距離差不多了，突然腳下一滑，驚呼“哎呀”，向王太子撲倒過去。
約瑟夫眼角瞥見有人向自己“砸”來，下意識環住卡梅莉婭的纖腰，拉著她向後閃避。
維蘿妮克原以為會被王太子抱住，此時想停下已經來不及了，整個人幾乎是橫著撲向地麵。
“啊——”
在她的尖叫聲中，旁邊突然閃過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她距離地麵不到30厘米之際探手將她接住。
維蘿妮克驚魂未定，抬頭就看到是親衛雷蒙的臉。
後者正要問她有沒有受傷，卻忽覺手中是兩大包軟綿綿的觸感，頓時心臟一陣狂跳。
維蘿妮克見雷蒙臉紅，這才察覺到不對勁，頓時羞惱萬分，拉著他的肩膀想要站起身來，卻不料用力過猛，將侍衛的拽得向下彎腰，臉正好湊在了她的嘴上。
四周傳來女仆們的歡笑聲。
維蘿妮終於掙紮著站穩了，顧不上拍身上的雪，低頭朝著凡爾賽宮大門落荒而逃。
雷蒙摸索著臉上被“吻”到的地方，凝望她的背影，心跳得更快了，喃喃自語：“她，她這是在向我示愛嗎……”
約瑟夫完全沒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正喝著鬆子南瓜湯，就聽到埃芒在一旁道：“殿下，按照日程，15分鐘後您要召見布裡安大主教他們。”
“好的，我知道了。”約瑟夫呼了口氣，將沒喝完的湯塞給卡梅莉婭，“哎，休息日還要‘加班’啊……”
他剛回到自己的會客廳，就看到了宮廷膳食總管弗朗索瓦·貝納，而後埃芒便走過來欠身道：“殿下，貝納先生詢問，您的晚餐主菜要烤孔雀還是紅酒燉馬鹿肉？”
約瑟夫扶額搖頭：“他是想把凡爾賽宮動物園裡的那點兒東西都消滅乾淨嗎？
“請告訴他，以後不要搞這些昂貴又不好吃的東西。燉普通鹿肉就行。”
他還記得上次宴會上的孔雀肉，又柴又硬，還不如烤鴿子好吃，但為了王室的排場，禦廚隔三差五就要做些這類的東西。
膳食總管縮著腦袋離去，布裡安、米拉波和韋尼奧與他擦肩而入。
三人上前行禮：“王太子殿下。”
約瑟夫微笑點頭，而後朝沙發那邊示意：“都請坐吧。”
布裡安等人已經很熟悉王太子的風格了，當下也不多寒暄，直接進入主題，將一份文件擺在他麵前的桌上：“殿下，這是今年的財政收支預估報告，以及您所要求的，明年的政府支出計劃表。”
約瑟夫點頭，拿起文件翻開，心中暗暗點頭，在布裡安按照自己的要求不斷改進之下，法國財政係統的效率已經越來越高了。
之前都得到來年三四月份才能統計出上一年的收支情況，現在大多能在二月之前就提交給自己了。
今年由於爆發了大規模戰爭，所以他特彆要求提前統計財政情況，結果這才12月初，布裡安就已經完成了工作。
當然，這裡麵是沒有11月和12月數據的。約瑟夫主要是想看看戰爭對國家經濟的影響有多大。
布裡安探頭看著王太子翻到的位置，在一旁為他講解：
“殿下，去年不算後兩個月，財政總收入是6億4千萬法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全年收入將能達到7億7千萬法郎。”
對這個數字約瑟夫還是非常滿意的。
去年的財政總收入是7億6千萬，今年看似幾乎沒有增加，但要知道，這可是在爆發了國戰的情況下取得的成績。
按照情報局遞交的估算數據，今年奧地利的財政收入大概會下降11%左右，普魯士和其他參戰的德意誌邦國甚至降低超過17%！
就連如日中天的英國，財政收入也比去年低了4%。
約瑟夫知道，這還是英國開始增收個人所得稅的結果，否則光是今年在蔗糖上的補貼，就能讓他們的收入達到奧地利的下降幅度。
而法國能保持收入增長，很大程度上也是依靠甜菜製糖獲得的高額利潤，彌補了軍費的巨額消耗。
當然，另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法國投入戰場的軍隊規模與國力的比例，是要遠小於普、奧兩國的。
法國隻派了常備軍，而奧地利則是進行了總動員，這就會將大量的社會勞動力消耗在戰爭中，國內生產必然受到影響。
而且這種影響今年還不算明顯，因為很多工廠都還有積蓄，仍能咬牙堅持。
到了明年，奧地利將會有更大的衰退出現。
至於普魯士，更是常年都處於全國動員的狀態，用區區800多萬人口維持了近20萬的常備軍，軍費更是達到財政收入的一半以上。
所以普魯士一旦開戰，就必須要從戰爭中獲取收益才行，否則國家經濟立刻就會出現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