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儘可能平穩且快速的行駛在坎坷的道路上,司機滿頭大汗,一邊開著車,一邊不住抬頭看後視鏡,生怕後排的周潛再出點什麼岔子。畢竟他看起來,真的很狼狽。而身側的防禦軍也是不住轉頭,一會兒看平車有沒有固定好,一會兒又想看看周潛的狀態——他手裡還抱著對方的遺物呢!一套防禦軍製服,一個小箱子裡的個人物品,軍功章和……總之,如今這場景,誰看了誰不慌啊!好在如今路上沒有彆的車,因為勞動節的關係,許多閒散人員也全部強製參與勞動去了,路上沒有彆的障礙。一路開到花城醫院時,剛剛好隻用了一小時。而等到了醫院,他們的這份不可思議就成功轉移到醫護人員身上。等再通知了領導們……好吧。兩名防禦軍站在門口,看著大家如出一轍的表情,不知為什麼竟生出了淡淡的得意。看吧,這麼離奇的事情,是他們最先發現的哦!而在病房內,周潛的床畔圍了一圈人。醫生們殷殷切切的看著他,根本搞不明白那種強烈的神經毒素到底是通過什麼辦法清除的抽出去的那幾管血隻恨不得立刻甩出結果來。而領導們站在那裡,其實都已經在隊裡籌備送彆儀式了,如今人又回來了,高興自然是萬分高興的,可離奇也是真離奇。“你……”對方張了張嘴,好半天才發出這個音節來。而周潛躺在床上,仿佛被人千刀萬剮的破爛身軀無力的躺在那裡,臉色唇色都是慘白的。唯獨意識十分清醒。“我也不清楚……模糊有意識的時候好像已經被埋下去了,有土在我身上……”“但不知道為什麼,薔薇走廊好像突然生氣,然後直接把我從土裡抽出來了……”“當時可把小榆嚇了一跳——薔薇走廊隻是沒打她,可她挖土其實也膽戰心驚的,是我難為她了。”大夥兒聽了這話都有些唏噓。薔薇走廊的臭脾氣,整個花城人儘皆知。哪怕連催生它的吳越將軍企圖再接近也沒落著什麼好。上次參加宴會時,對方臉上身上都還帶著疤呢。如今不想要周潛埋在它身邊應該也正常,畢竟人的屍體做花肥,沒有被發酵好的話反而會影響植物生長。這是個合理且無法驗證的猜測,他們總不能再找個人去往薔薇走廊身邊埋一埋,然後派人遠程盯著吧“那你身上的傷……”“毒素!毒素怎麼清除的”一旁的醫生終於按耐不住!這群人磨磨唧唧半天竟沒有一個人問到點子上,他此刻湊過來焦急的詢問著:“薔薇走廊難道還有清除毒素的能力嗎”“這也太強了吧!那寇蛛變異之前可是黑寡婦啊!我們醫院對症的蛛毒血清包括蛇毒血清,還有一係列新研發的融合藥劑都安排上了,也隻能勉強壓製住……”他說著說著,神情都漸漸狂熱起來,隻恨不得親臨現場,晃著薔薇走廊的枝葉跪下來求它……“我不知道。”周倩虛弱極了。“我被從土裡掀到地上,然後它的葉子和花瓣就像刀鋒一樣狠狠劃了過來,而且四麵八方全部都是,我為了護住小榆……”大夥兒想起他前陣子陪著吳越少將,然後兩個人臉上那鋒利的一道血痕,此刻竟也不覺得很驚訝呢。就連醫生也沒太驚訝。因為他觀察過那些創口,切口極其鋒利,他們的手術刀都做不到這樣。而且真的很深,皮肉翻卷的樣子格外猙獰,方向也亂七八糟,橫的豎的,向下的,向上的……一般人是切不出來這樣深深淺淺不受控製的創口的,也根本沒有這樣鋒利的刀。恐怕隻有生氣的薔薇,才會削出這樣無處可逃的痕跡吧。“那之後呢”領導也追問道。“之後我就不知道了……當時沒了意識……後來聽小榆說我身上流了很多很多的黑血,她背不動,是一點兒一點兒把我拖進屋子的……衣服都爛掉了……”“最後又不斷的拿水衝洗傷口……”他說到這裡,又想起那顏色古怪,且帶著藥味兒的藥水,此刻擰緊眉頭做出思索狀:“好像還加了些蒲公英什麼的止血的藥草吧……亂七八糟的,她也不懂。”他說到這裡,還適時苦笑一聲:“我當時那個狀態純粹死馬當活馬醫了。草葉子都往上頭糊,糊完了又拿水衝……”“唉。”醫生歎起氣來:“這小姑娘一點兒沒學過急救知識嗎那會兒科普明明人人都要來聽課的……就是她這樣折騰,才使得你的傷口跟殘留的毒素融合……不過也不一定,畢竟你這種案例太獨特了。”“但現在,傷疤全都消不掉了。非要消除的話,需要重新植皮和大量積分。”一邊又嘀咕起來:“這薔薇走廊也太狠了,你看,把你劃得都不成人形了。”周潛真的好想讓人拿個鏡子給他看看!他現在究竟被劃成了什麼樣子但說出這番話做出幾個表情,臉頰就仿佛要裂開來,此刻隻能扯了扯唇角,而後又艱難的閉上眼睛。領導們歎了口氣,隨後又勸他看開些:“傷疤不過是皮肉上吃點虧,能留得命在已經謝天謝地了。”“說來說去,還得感謝薔薇走廊的誤打誤撞。”“懷榆那姑娘也不錯,就是遇到事了不第一時間來營地求助,自己在家瞎鼓搗……唉,耽誤了許多事兒。”“不過也說不準,當時周潛如果真的流了很多血的話,她可能壓根兒沒時間來叫人,隻能不斷的想法子處理了……”正說著呢,護士來送檢驗報告,看旁邊堆了這麼多人,不由眉頭一皺:“都圍著這兒乾什麼!病人需要休息,你看著上麵的指標,失血量都到這個地步了……”醫生拿過單子一看,瞬間驚跳起來:“快快快!!!安排輸血!”周潛看起來確實是一副失血的模樣,可不看指標,誰能知道他失了那麼多!整個病房瞬間鬨騰起來。而周潛看著手背上剛紮進去的針管,忍不住眼神又朝下瞟了瞟。可惜了,角度問題,此刻又穿著病號服,他什麼疤痕都沒看到。……而此刻,送走了周潛的懷榆什麼也顧不上,剛剛生出的擔憂在回到屋子的那一刻便蕩然無存,然後一頭紮到了床上。睡了個昏天暗地。再醒來時,已經不知過去多久了。天光從門縫裡透進來,隱約又是一個大晴天,而她推開門,第一件事是把太陽能燈提出去曬曬。回過神來看著大開的房門,還有屋裡的一片狼藉,懷榆忍不住沉沉歎了口氣。真的是一片狼藉啊!僅有的三個水桶空空如也,幾個盆子亂七八糟放在地上,裡頭還有半盆渾濁的藥液。桌子地上一片水跡,到處還散落著星星點點的黑紅色血跡,插瓶的花幾天沒加水,此刻都已經垂下了頭。剪碎的衣服,擦血的布,被藥液浸泡的像抹布的毛巾,散亂扔在一邊的剪刀和蛋殼刀,灶台前亂七八糟的柴和樹葉……還有那麼大一個浴桶,此刻裝了大半桶的棕黃色渾濁液體,整個屋子都是一片濃烈的血腥味兒和藥味兒。懷榆自認自己是個體麵人,這屋子打她住進來就沒有這麼狼狽過。此刻站在那裡茫然看著這一切,忍不住又痛苦的捂住了額頭。啊啊啊——想一想都覺得有好多工作啊!……但這是自己住的地方,不收拾也不行。因此她打起精神來,提著桶就去接水了。此刻站在樹下看著頭頂那顆水珠搖搖晃晃,搖搖晃晃,又要往自己這邊兒,於是終於狠了起來,雙手插腰,一腳踹了上去:“老實點!不然我砍了你重新種。”她那一腳對比著粗壯的稗樹根本不值什麼,可生氣的態度擺完,那顆水珠便精準的“啪嗒”一聲,投放到一旁的水桶裡,根本沒沾到她一星半點兒。懷榆默默咬了咬牙。隨後又摸起了肚子——這幾天都是對付著灌營養液,現在真的又饞又餓,渾身上下仿佛一點油水都沒了。還有她的雞仔,這幾天根本沒有時間去照顧,也不知道吃不吃得飽啊!大崽二崽那邊也是好可憐啊,兩隻鵝崽孤獨的住在竹林裡,無人問津……再有就是克太郎。作為幫忙給周潛續命的最大功臣,她的太郎那麼聽話,不知道沒有人陪著,它會不會好寂寞呢想到這裡,懷榆幾乎都要待不住了。可眼前這桶水還差個水球才滿,她隻好又盯著稗樹顫巍巍往下湧出一顆新的來,然後再替換上一個新桶,這才拎著水回屋去了。站在門口,她還輕輕呼喚道:“克太郎”門簾被風輕輕吹著,裡頭什麼也沒有。隻隱約看到一個白瓷大碗,上麵堆著五顏六色的團球冒了尖兒。再看看右側的雞窩,幾隻尷尬期的醜陋小雞也不見了蹤影。懷榆想了想,也沒去找,反而開始收拾屋子了。先把臟掉的衣服用洗衣粉泡上,然後是兩條已經看不出原本潔白顏色的毛巾……算了,也泡上,以後用來當抹布了!她現在也是身懷上千分的富貴人家,再買兩條毛巾輕輕鬆鬆。然後就開始一盆盆從浴桶裡舀水——啊這個浴桶!周潛想得還是不夠周到,應該底下帶輪子的才行!而且他一直泡著,冷水舀起就添熱水,桶裡的水跟她自己泡澡比也太多了!等到好不容易將水都潑的遠遠的,桶也哼哼哧哧抬到外頭去洗刷乾淨,懷榆錘了錘腰,決定待會兒還得燒上一鍋水再來刷一遍。工作結束了嗎沒有。還得刷掉地板上的血跡,屋子也要重新清理一遍,泡著的大盆衣服還沒有搓洗……懷榆想一想就兩眼發黑,她想不通為什麼這麼厲害的自己到如今還沒攢出來一個仆人!另外——她的菜地也三天沒看了!所有事情堆積到一起,等她進屋收拾的時候才發現,之前泡的豆芽忘記換水,如今都長成了嫩綠的豆苗兒了。現在家裡沒有重調料,其實豆苗吃起來有一點不好吃的。而且她真的很累,今天不想做任何飯。可這豆苗已經有一些微老了。懷榆歎了口氣,乾脆將豆苗全部扒拉下來,先拿著一半兒在門口兒深情呼喚:“咕咕咕咕咕咕……”這熟悉的喂食的聲音傳來,幾隻雞仔從遠處的草叢中鑽出,此刻撲棱著飛不起來的小翅膀就一路狂奔,而後直接鑽進了雞窩裡,仰頭殷殷切切的等她撒米。“沒米了。”實際上是懷榆不想去拿了,隻將豆苗兒撒了進去:“好歹也是淨化過的豆子和水泡出來的,看你們愛不愛吃吧。”兩隻雞仔看著這鮮嫩的草葉,細拎拎的爪子耙拉兩下,突然好奇的下嘴一啄!“嘰!”他們叫了起來,在窩裡蹦來跳去,尖尖的小嘴兒戳戳戳啄個不停,顯然十分喜歡。懷榆雖然是帶著疲憊才敷衍的撒下這些,可看到小雞仔們喜歡,不由也生出笑意來。緊接著就是大崽二崽啦!鵝的食譜不也有這些嫩葉嫩芽嗎看他們天天在竹林裡戳筍戳得不亦樂乎,也該換換口味了。尤其是這幾天根本顧不上他們一星半點兒,好歹也是自己看著破殼的,懷榆其實心裡有著淡淡的愧疚。此刻拿著半盆豆苗就來到了屋後。才剛一轉過彎兒,就聽見狂彪的大嗓門兒傳來:“啊呀!小姑娘家家的,擱家裡撿個受傷男人可不行啊!”“你是不是愛情故事看多了,戀愛腦要不得啊!要不我吼一嗓子,替你叫那個啥防禦軍吧”懷榆神色懨懨:“謝謝你的好意了……但人已經走了。”“哦。”狂彪放下心來:“走了就行,我看你哭好幾場……哎,你就是年紀太小了,一個人住在這兒又孤獨……不然這樣好了,跨物種的愛情也很浪漫,我可以當你男朋友。”懷榆:……既生狂彪,何生這張嘴!........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