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暴雨滂沱。
滿春院內卻又熱又悶,酒香和脂粉香充斥鼻腔,衣服都汗濕了黏在身上。
這兒是小說裡最大的青樓。
虞菀菀就坐在二樓包廂,撐著臉,聽著曼妙小曲,百無聊賴往樓下看去。
樓下有個男樂伶正在彈琵琶,眉眼如畫,藍衣翩翩,通身氣度似謫仙。
他五指輪轉得快出殘影,卻還能抽空拋媚眼、露肩露胸,贏得滿堂喝彩。
虞菀菀卻神情越來越嚴肅。
任誰看了都隻會覺得這姑娘一身正氣,但……
並不是。
虞菀菀在心裡感慨:“這個我是真喜歡啊,你看他那小腰,摸起來一定很舒服。”
“啊不其實上一個我也喜歡,老肩巨滑,肯為朕花心思就是好的。姐不白看,姐親你一個。”
“擦不擦邊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現實中沒人願意給我看,而他一個陌生男人即使我不付錢也願意。這不是擦邊,這是底層送溫暖,這是恩賜是救贖!”
虞菀菀淚水都快從唇邊流出來了,還要裝正經也很辛苦。
【小薛那張臉和他們比輸在那啊?】
係統崩潰得一度想把她屏蔽,卻還是不得不哭唧唧說:【我求求您救贖反派吧,這也不難啊。】
小薛是指虞菀菀穿的這本捉妖仙俠文裡滅天滅地的大反派,薛祈安。
“不可能。”
虞菀菀連他人在哪都不知道,冷酷說:“等會兒那個號稱‘滿春院有史以來最高顏值’的重頭戲看完後,我就立刻滾蛋退休。”
這種高危職業她才不乾。
尤其她還穿成一位富婆姐。
房產無數、富可敵國,但因為膩煩錢花不完的日子而自殺。
虞菀菀已經打定主意要及時行樂,享受生活。
就算是合歡宗女修也沒關係啊,合歡宗帥哥美女多。
乾嘛逼她談戀愛?
男人嘛,看看臉爽爽就算了。
母單至今,虞菀菀從沒覺得這世上有一張臉能驚豔到是“非要不可”。
正說著,滿春院的老鴇宋娘已經讓那樂伶下去了,笑眯眯地站在台上說:“接下來便是我們的重頭戲。”
她揮手示意人抬東西進來。
虞菀菀跟他們一起伸長脖子張望。
倏忽間卻一聲巨響,驟起驚雷,虞菀菀倉皇往外看去。
數道刺目白光撕裂雲層,銀蛇亂舞般穿梭,挾摧枯拉朽之勢落在滿春院屋頂。
天空霎時被映成駭人慘白,那幾隻紅燈籠墜落,骨碌碌滾到門口。
燈芯已然湮滅了去,燈內火光暗淡,卻又從紅燈籠邊緣向內刷地燃起片烈焰。
暴雨在空中蒸騰成霧,虞菀菀倏忽間看不清樓內外的事,隻聽見數聲驚叫和悶哼。
宋娘氣急敗壞的嗓音穿透白霧:“就把個被廢靈根的廢物抬過來,你們連這事都做不好?”
驚雷劈開白霧,照亮少年那張瑰麗奇絕的麵容。
布滿血汙、卻輕蔑張狂。
他雙手緊縛,跪坐在籠子裡,衣袍被鮮血和泥水浸透,卻隻是一勾唇角,偏頭在火光中啐出口血水道:
“……滾。”
撩起眼皮刹那,正好和樓上的她對視。
火光焰焰,天空疾電舞馳,少年右眼尾那顆紅痣被襯得有種莫名惹人摧折的傲。
老天爺。
好野。好勁一男的。
虞菀菀震撼得快昏厥過去。
係統卻快哭出來了:【宿主您不知道,小薛他真得慘啊。摯交陷害而致他廢靈根後,還有意折辱,瞞天過海把他送入滿春院。】
【今日為什麼來的人這麼多?因為他給薛祈安昔日同窗都傳了信,請他們來看熱鬨。他自個兒還放言要競價拿下薛祈安,讓他來給自己倒夜壺、清痰盂。】
……啥?
虞菀菀遲疑眨眼,沒太能反應過來“反派被賣進青樓”這件事。
她試圖回憶這本小說。
好久前看的,隻能記個大概了。
小說講述女主白芷和男主薛明川斬妖除魔,曆經千辛萬苦後終成眷屬的故事。
但這“千辛萬苦”中有“千辛萬苦”都來自原書的大反派,薛祈安。
薛明川的弟弟,修真界第一世家薛家前任少主。
小說裡寫他是“十八重地獄爬出來的惡鬼,活閻王、生羅刹”。
小到三四歲稚子,長到花甲老者,凡落他手裡者均被折磨致死。
薛祈安是薛家的養子。
薛明川在一次捉妖中重傷,昏迷不醒。薛家家主不想後繼無人,遂收養了他,把他奉作少主。
薛祈安和薛明川一樣的火靈根,卻遠勝他,打遍同齡修士無敵手。是萬劍宗最年輕的首席,公認的劍道第一。
有很長段時間,書裡寫他都是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
純真善良,執拗於匡扶正道。
直到薛明川蘇醒那天。
少主之位該花落誰手,便成大問題。
薛祈安的摯交正在這時跳出來。
捏造罪證誣陷薛祈安意圖滅門薛家、塗炭生靈。
薛祈安除妖重傷歸來後,立刻被兄長廢去靈根,逐出薛家。
小說裡沒提薛祈安黑化的過程,隻說他被廢靈根後的生活直接導致他的黑化。
虞菀菀完全沒猜到是被摯友賣進青樓、昔日同窗圍觀競價。
……換她她也黑化。